"当然。"我往琴凳一侧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现在就开始?"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我身边。琴凳不算宽敞,我们肩膀相贴,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忍诚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奏着那个主题,我则尝试着加入左手的和弦。很快,音乐教室里充满了我们共同创作的旋律,时而和谐,时而争执,但总是充满生命力。
练习到第三节时,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我下意识地缩回手,旋律戛然而止。
"抱歉。"忍诚也移开了一些距离。
"没关系。"我急忙说,"我们...我们刚才进行到哪里了?"
接下来的练习变得有些尴尬。我们小心地避免任何肢体接触,对话也仅限于音乐本身。但即便如此,当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们已经完成了协奏曲第一段的雏形。
"明天继续?"收拾乐谱时,忍诚问道。
我点点头:"放学后。"
走出音乐教室时,我们恰好遇到清水葵和几个茶道部的女生。她看着我们一起从教室出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完美的微笑。
"四枫院君,早乙女同学。"她优雅地点头致意,"在准备学园祭的表演吗?"
忍诚冷淡地点头:"有事?"
"只是想提醒你们,"清水葵晃了晃手腕,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佐藤教授对传统日本音乐情有独钟。学园祭上,我会演奏一首特别为他准备的曲子。"
"祝你好运。"忍诚的语气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
清水葵似乎期待更多反应,见我们无动于衷,只好带着同伴离去。她的银铃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
"她在挑衅。"我小声说。
忍诚摇摇头:"不必理会。我们的音乐不需要比较。"
放学后,我收到了父亲的短信,说晚上有重要客人来访,要我准时回家。自从音乐比赛那晚后,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更为疏远,仅限于这种必要的通知。
家里的气氛比往常更加紧张。女佣们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穿梭,母亲穿着正式的访问着在客厅插花,看到我回来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
"谁要来?"我小声问道。
"四枫院会长和夫人。"母亲的声音平静,但手指却不自然地紧握着花剪,"还有...清水夫妇。"
这个消息如同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为什么?"
"政事上的事情。"母亲放下花剪,终于看向我,"你父亲希望你表现得体。"
"又是政事。"我转身想走。
"咲夜。"母亲罕见地叫住我,"无论你父亲怎么想,记住,音乐是你自己的。那天在舞台上...你很快乐,我看得出来。"
我惊讶地回头,发现母亲眼中闪烁着我多年未见的柔软光芒。但下一秒,门铃响了,那光芒立刻被完美的社交面具所取代。
晚餐是一场精致的折磨。长餐桌上摆满了季节性的怀石料理,但我的胃口被紧张和疑惑完全破坏了。父亲坐在主位,四枫院会长和清水先生分列两侧;母亲则招待着两位夫人,优雅地讨论着插花和茶道。我坐在下首,对面是忍诚——他今天也穿着正式的和服,黑底银纹,衬得他的轮廓更加分明。
"四枫院君,"清水先生突然开口,"听说你和早乙女小姐要再次合作?"
忍诚放下筷子,恭敬地回应:"是的,学园祭开幕式。"
"有意思。"清水先生啜饮了一口清酒,"葵儿也会表演,她最近练习得很刻苦。"
"孩子们都很优秀。"四枫院会长淡淡地说,"艺术之路漫长,一时的胜负并不重要。"
"话虽如此,"清水夫人甜腻地插话,"东京艺大的保送名额只有一个呢。"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我抬头看向忍诚,发现他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
"保送名额的评选会考虑多方面因素。"父亲镇定地打圆场,"不仅是音乐才能,还有学业成绩、综合素质..."
"以及家族背景?"忍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利刃划破了虚伪的客套。
四枫院会长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诚,注意你的言辞。"
"抱歉。"忍诚低头,但我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叛逆光芒。
"年轻人总是理想主义。"清水先生干笑两声,"不过现实会教会他们,有些联系是割不断的。比如我们三家..."
"清水叔叔,"忍诚突然抬起头,"恕我直言,音乐应该是纯粹的。早乙女同学和我合作,是因为我们在音乐上的共鸣,而不是因为家族间的政治联盟。"
餐桌上一片死寂。我屏住呼吸,看着父亲和四枫院会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清水葵的母亲则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多么天真的想法啊。四枫院君,你以为顶尖艺术院校的选拔真的只看才华吗?人脉、资源、家族影响力...这些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美沙子,"母亲突然开口,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我倒是觉得,真正卓越的才华是无法被忽视的。就像令爱在古筝上的造诣,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这个突如其来的支持让清水夫人一时语塞。我惊讶地看着母亲,她优雅地啜饮着茶,眼神却坚定地与我相遇了一秒。
晚餐的后半段在表面的和谐中度过。话题转向了即将表决的教育法案和最近的股市波动,大人们觥筹交错,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忍诚和我则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