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还没张口,眼泪就先簌簌地落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红扑扑的脸一滴一滴滑落下来,他声泪俱下:“像少卿您这样光风霁月、心怀良善之人,小七仰慕甚久。李掌柜虽当初收留了我,十年来我为他付出的如此之多,干过多少上不了台面的脏手活,明明早过了卖身契上的期限,他却还不肯放我走……”
“那你能如何帮我呢?”
“看护的守卫和我多少有些交情,我也知道你身边那位晚上特意出去应该是有要事做,我可以告一小会假替他完成,明日一早若准备好了给您报个信。希望您能拿回我的卖身契,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把我带出山庄。”
听他说完这席话,谢慕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此时外面的夜色依然浓重,漆黑的天空缓缓遮住了那半轮明月的光辉……
第二天,小七如约前来低声和谢慕说一切已准备就绪。谢慕束好了头发,把常用的东西随身带上,一袭白衣去见了李掌柜。推杯换盏三言两语之后,李掌柜把他带去了暗室。
这暗室幽阔,寒霜在青石壁凝结成蛛网状冰纹。三根合抱石柱撑起上方木头穹顶,残烛映出铁链上暗红血锈。一种不协调的怪异感觉在整个室内蔓延。
很快谢慕便见到从墙壁蜿蜒下来的铁链尽头束缚着一个蜷缩的人影,他一眼便认得出来:“行云!”对方抬了抬头,身上还是那身夜行的衣服,并没有血迹,只是神色格外疲惫,头脑沉沉的摇晃着。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谢慕一把抽出雪襟,剑尖对着身后的李掌柜。
对方一手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还是那一生初见时的深色布衣,他哈哈一笑:“让你随我来,你就真来了。既然来了,那就别急着走了。”
周围站着的小童和仆从逐渐逼近,手中握着统一的利剑,想来是准备已久。这周围的环境浸透着一股阴凉霉味,裹着不知源头的冷梅香渗入骨髓,半朽木笼里飘着几片干枯花瓣,甜腻香气随人的呼吸在阴冷空气里浮沉。
谢慕冷哼一声:“你那院子里的花下,想必躺了不少冤魂吧。”
“你这都死到临头了,还关心花下魂冤不冤?也罢,告诉你也无妨。那本就是些该死之人,正好物尽其用,成为我的药引,他们可死的不亏!而且从昨天你提到我的花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那刘管家又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既然要入药,也不缺那点东西,何必对他痛下杀手?把朝廷的人引过来?”
“这人还真不是我杀的。虽说我与他是有点交情,但并无仇恨,何来痛下杀手之说?谁知道小七那傻货知会我了一声,便擅作主张去报了官……”
“小七……”谢慕心中已闪出了几丝光明,“是你指使小七的?他人在哪里?”
“小七,躲在后面做什么?出来吧!”李掌柜朝谢慕身后吆喝一声,刚才围上来的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谢慕身后,隔了两尺远的距离。
就算不回头,谢慕也能感受到身后那冰冷的目光,正是小七。
“你……”谢慕刚开口,脊背后便抵了一把匕首,迅速刺入他身体内。速度之快很难让他想象这是个二十多岁文弱青年身上迸发出来的力量。对方只是淡淡开口道:“少卿,将死之人了,何故多言呢?”
“难为你装那么久,真是好一出温情戏呢。”谢慕背后一冷,敏锐的感觉告诉他,这刀刃上绝对不干净,随即转身,抬手便是一剑直向身后扫去,凌空一击,身后人堪堪向后躲去。
小七像是有些武功在身,躲了过去,并没受什么大伤。他直接站着对视谢慕,脸上一扫之前的懵懂天真,更是一副冷硬冰凉的面色:“职责所在,谢少卿垂怜。”
周围围着的人一见有异样,十几个蜂拥而上,虽然年纪看着都不大,但多少是有点底子的,几招下来谢慕便察觉出来他们的刀上都抹着毒。不足半个时辰,谢慕便多处负伤,手掌一抹一把血迹,而他感到面前站着的人逐渐模糊起来,隐隐约约眼前有些发昏。
突然一根长针刺来,直直从背后刺入他心脏部位。猛然间一阵骤然的疼痛,密密麻麻地涌起在全身。他蓦然回首,正是从李掌柜袖中飞来的。
而李掌柜仍是负手站着,眼中有种睥睨天下的傲感,冷漠地盯着谢慕,像是淬了毒的蛇一样,周身弥漫着一股杀气。
他想开口,但吞咽着说不出一句话。不知是什么药,让他在昏昏沉沉中恍若睡着,却是清醒的疼痛,但怎么也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