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慕言拿着纸对宁霂伸出手。
宁霂躺在床上,懒懒地伸出手。
慕言仔仔细细地把他手上的痕迹擦干净,把几张纸一起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我收拾一下先走了,时间有点晚了。”慕言回来靠在门边一脸坏笑看着床上的人,“你再躺一下吧。”
“嗯。”宁霂的声音懒懒的,好像就算慕言不说,他也没打算起床似的。
面对这样的宁霂,慕言没忍住走过去,在他额头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头都要裂开了。”终于被放开后,宁霂懒洋洋的声音笑着说。
“大老板好脆弱啊。”慕言调侃。
“是啊,宁黛玉本黛玉。”宁霂也没客气,直接认下来了。
“宁黛玉还把我当瓷娃娃,明明自己才是最瓷娃娃的那个。”慕言低声笑了两声,离开了房间。
而宁霂还真没打算起床。
虽然不想让慕言担心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装得好像没事人似的,但其实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有点快要到达他的极限了。
不仅仅是要消化慕言患有先天性疾病,还要考虑到这种事对于两人以后意味着什么。
从一方面,他很庆幸他们不是普通的异性情侣。因为如果是异性情侣,还要考虑到这种先天性疾病遗传给下一代的可能。他有自信能让徐女士和宁父接受自己的性向,但没有自信能让他们接受,还不存在的下一代可能与生俱来就伴随着某种疾病。
从另一方面,因为他们是同性情侣,在没有下一代的期盼的前提下,陪着仿佛带了个定时炸弹的伴侣,很难不崩溃。说难听点,异性情侣,就算对方没了,如果有孩子了还有个依靠。而他们,对方不在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宁霂自信,但是不自大。如果慕言一直在他身边,他有自信自己能给两人提供很好的生活,能一同赡养双方的父母,能陪伴对方到老。可如果慕言不在了,他不确定自己会在那一刻崩溃。
宁霂并不高尚,既然决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他就需要拥有对方的陪伴。而慕言确实随时都可能离开他的存在。
虽然慕言说自己经过手术后,身体已经基本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了。
这次也是,即使住院了好几天,也确实没什么大碍。
可仅仅是那天吃饭的时候发生的一幕,慕言在他面前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倒在他眼前,宁霂不确定自己能经历几次。
他闭上了眼睛。
宁霂非常确定自己想要和慕言继续下去,他放不下这段感情,放不下在他心里“比画还重要的存在”。
但他也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
而且……
慕言不肯和他说的事,他有点介意。
当年会在意徐女士的原因。
不愿意过生日的原因。
他不想刨根问底,想等到哪天慕言准备好了,自己说出来。
可是。
是他先等到,还是他先崩溃,这才是问题所在。
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反正现在也放不了手,那就坚持一天是一天。可是思绪这种事,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宁霂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这样坚持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后背都躺得有些发麻了,才终于头重脚轻地起了床。
去浴室照了照镜子,他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差,慕言离开前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荡然无存。
完全不适合上节目的那种差。
听说煮鸡蛋可以消除黑眼圈,宁霂立刻去把鸡蛋煮上了。
煮好了放进凉水,泡了几分钟,他拿出来在眼睛上滚了滚。
用鸡蛋短暂敷了眼睛几分钟,宁霂去浴室照镜子,这才觉得脸色稍微好一点了。
这几天确实是没休息好,脸色差也正常。但在这方面属于钢铁直男的宁霂也没别的办法了,反正上节目也要化妆,只能希望能遮住他这气色。
慕言去见客人了,他也不颓着了,这几天也没怎么画画,趁着这几个小时,他刚好可以画几笔。
坐在画板前,他竟然觉得有丝陌生,这大概是他最长没有画画的一段时间了。
慕言要是再多拖几天不好,他可能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忘了。
宁霂低声笑了几声,觉得自己挺能想的。
然而等到真正握住了画笔,那就是瞬间万物复苏了,已经刻进骨头了的本能立刻回来了。然后宁霂就进入了这个世界没有他的状态,剩下的只有眼前的画布和画笔,形形色色的线条和色彩。
这个状态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熟悉且舒服的。沉浸在画画的世界里,他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理,控制着这里的一切。
也是太享受这个状态了,以至于慕言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被碰了一下肩膀才惊跳了一下。
“操,吓死我了。”他本能地骂了句脏话。
慕言也被他吓到了,“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理我。”
“啊,我画画就这样。”宁霂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被看到他现在这样。“听不到看不到很正常,你下次先叫我一声。”
“这么神奇,大画家这是修仙了?”慕言缓过来了摸了摸宁霂的发丝。他从高中开始确实看过宁霂画画很多次,但每次都是默默看着不会打扰。那次在烟月酒店,也是宁霂自己发现了在偷看的他,所以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宁霂。
“还没成功,仍在努力。”宁霂随口说。
“别努力了。”他慕言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在烟月酒店那次,是怎么发现我的?”
宁霂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到你在。”
“今天感觉系统失灵了?”慕言摸了摸宁霂的发丝。
“啊……”宁霂知道这是因为他现在状态不好,可他又不能和慕言说,只能什么都不说了。
“时间差不多了,该出门了。”慕言轻笑,没再追问下去。
“好。”宁霂果断地放下了笔。
“这么听话。”慕言的手转到了宁霂的头上,轻轻揉了几下。
“啧。”宁霂微微躲了一下,“摸狗呢?”
“摸男朋友呢。”慕言没放下手,又揉了几下。
宁霂又是连续“啧啧啧”了几声,但也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任由慕言在他头上继续搓揉着。
慕言终于揉够了才自己放下手,“走吧,换衣服。”
“是。”宁霂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进了卧室。
进去之后也没去衣柜那边,直接坐在床上等着了,“慕宝宝帮我挑套衣服吧。”
“大画家想走什么路线?”话是这么问,但宁霂衣服的可选择性还是太少了,不是运动装就是西装。
翻了3遍,慕言叹了口气,“你真该买点衣服了。”
“好,明天?”宁霂问。
“真买啊。”慕言转过身看着他笑了。
“买呗。我也觉得没衣服穿了。”宁霂一个手撑在身后面,整个人向后靠着,斜眼瞥了慕言一眼。
“被包养就是好,衣服说买就买,3倍违约金说赔就赔。”慕言笑眯眯地说。
“赔不起啊,这不是拉着你出去卖笑了。”宁霂轻飘飘地说。
慕言“噗”一下笑出了声,“太诚实了吧。”
“不太诚实。”宁霂学着慕言的样子笑弯了眼睛,“其实3倍我还是赔得起的,就是不怎么想赔。”
“就是,能赚着的钱为什么要赔。”慕言顺着他的话继续说。
“就是,言哥说的对。”宁霂点了点头。
“咱俩真是太幼稚了。”慕言又转回去继续找衣服。
磨磨蹭蹭又找了快十分钟,慕言才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和一件渐变毛衣。他拿着在身前比了比,又对着镜子照了照。
轻笑声在身后响起。
慕言没转头,而是在镜子里找了个角度看过去,挑了挑眉毛。
宁霂也挑了挑眉毛。
慕言再挑。
宁霂笑了,“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臭美啊。”
“我以为你早发现了呢。”慕言想着自己在酒吧碰到宁霂的那几次,那时候他的打扮可都不仅仅是“臭美”了,只剩下“骚包”了。
“不一样,你之前那是骚包,怎么骚怎么来。”宁霂直接说出了重点,“今天表现的是臭美,想着怎么把自己变得更帅。”
慕言拿着两件衣服走到宁霂身边,坐下后凑在他耳边说:“这你就说错了,我想的是怎么把男朋友变得更帅。”
宁霂笑了,“什么啊。”
“你要哪件?”慕言把两件毛衣放到宁霂腿上。
“你选,我男朋友要是最好看的那个。”宁霂说。
“那完了。”慕言叹了口气,“只能果奔拼个身材试试了。”
“滚。”宁霂笑骂。
慕言把高领毛衣递给宁霂,“那你穿这件吧,你脖子长,穿这个好看。我穿这件渐变的,我骚包。”
“好。”宁霂完全听从男朋友的安排。
裤子也是慕言给搭的9分破洞牛仔裤。
宁霂看看裤子,看看慕言,又看看裤子,又看看慕言,“慕宝宝,你知道今天几度吗?冻死我,你可就没老公了。”
慕言笑了,“这么穿好看,而且今天回暖了,有十几度呢,不冷。”
“……行吧。”宁霂将信将疑,但既然是男朋友说的,就算在零下的天气里让他穿9分破洞牛仔裤……他大概也是会照做的。“反正冻着了算你的。”
“你也别想算别人的了。”慕言瞥了他一眼。
“不敢。”宁霂笑着说。
都换好了衣服,宁霂看着慕言又笑了,“你还真是骚包啊。”
宁霂至少穿的还是条9分裤,慕言自己穿的则是条7分裤。不仅仅是脚踝,就连小腿都露了一大截。
“骚不死你。”宁霂又说了一句。
“不敢,骚死了你就没男朋友了。”慕言幼稚地抓着宁霂的手晃了晃。
宁霂本来打算就这么出门,但还是被慕言拉到于是抹了一堆发胶做了个造型。他属于中长发,其实很适合做造型,比短发好处理多了。
“我头发不想留太长,夏天热,糊脖子上不舒服。但我看了好多做头发的视频,想试试都没本钱,你这头发我可以玩了。”慕言看着镜子里被他摆弄的人说。
“以后随你玩。”发丝轻轻碰到宁霂的眼睛,他微微闭了一下。
慕言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整理,没几秒后又笑了,“其实,我这算不算是多此一举啊,人家肯定要给你重新做,我给你抹这么多东西,说不定还要洗个头。”
“你随便弄。”宁霂不在意地说。
他其实很享受慕言摆弄他的头发。
怎么说呢,就是挺舒服的。
发丝最后翘起一个微微的弧度,慕言满意地说:“好了。”
宁霂挺久没剪头发了,所以现在真的是有点长了,不做造型都有点超过肩膀了。但他始终看的却不是自己的发型,而是身后面那个给他做发型的人。
“帅死了。”
慕言自己的发型做得就随意很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给自己做得很习惯了,所以不用花费那么多时间。
反正几分钟后,宁霂只在镜子里看到两个帅到爆的帅哥。
管他别人怎么想。
反正他就觉得他们两人现在超帅。
还般配。
啧啧啧。
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