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说程志比沈天南更适合出生在传媒世家,其他人都没看出来苏涟和吴帆之间有什么问题,只以为是挺久没见的同学朋友之类的关系,偏偏就只有程志闻到了里面有猫腻。
“饭来了,大家先吃饭吧!”苏涟先对工作人员吼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拆着外卖,丝毫没有回答程志的意思。
程志订的外卖非常豪华,虽然也是套餐,但配菜是相当丰盛,鱼啊虾啊一点不少。有几份单独包装的,苏涟很有眼力见地留给了几位小少爷。
工作人员拿了餐盒纷纷去找地方吃了,露台这边肯定是留给嘉宾和几位神秘男生的,其他人只能自谋出路了。
一直到几个人各自拿着餐盒坐下后,苏涟才再次开口,“没什么内情,吴帆,就刚才那个,和我和慕言是小学同学。”
程志才不相信只有这么简单,“然后呢?是他抢了你女朋友,还是你抢了他女朋友?”
本来不能说对程志说的话有多大兴致的几人,都因为这个猜测竖起了耳朵。人嘛,哪有不八卦的。
苏涟看着程志笑了,“一定要有人抢别人女朋友吗?”
“那就是抢了男朋友。”程志耸了耸肩。
苏涟又笑了,“让程少失望了,没有什么狗血的剧情。我们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关系都挺好的,上高中我和慕言都去柳市了,就有点隔阂了。他可能觉得我们丢下他了吧。”
“嗨,”没听到期待的八卦,程志明显有些提不起劲,“那你们搞得跟老情人见面似的,不就是长大了,玩的圈子不一样了吗。”
“怎么又成老情人了,你刚还说我们是情敌呢。”苏涟扒了口饭吃。
“爱恨只有一线之隔。”程志说。
所有人再次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同时转头将目光落在了程志身上。
而被看的人则是嘚瑟地抬了抬下巴,“都说了,我这脑袋里,装得满满的都是智慧。”
“我看你脑袋里满满都是黄色废料,什么都能扯到老情人上去。”罗毅悠悠地开口,“你不能因为你的真爱移情别恋了,就老想着别人和你一样。”
程志直接一个手刀劈了过去,“就你话多。我这好不容易有点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你又揭我伤疤。”
“程少居然还会失恋?”容友琛惊讶地问,按照他这种没接触过真有钱人,只在小说里见过富可敌国的二世祖的狭隘想象,他还以为这种小少爷,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程少不仅会失恋,还会因为同性失恋。”罗毅把龙虾壳剥了下来,扔到一边。
容友琛和方瑜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筷子上夹的东西掉了都没反应过来。
“别吓我们方瑜和友琛。”宁霂笑着说,“尤其是小……瑜”说到这个名字他顿了一下,但又立刻继续,“小瑜胆子小,请程少高抬贵手。”
“他发小,最近和别人玩了,不要他了。”沈天南简单解释了一句,帮顾雁北把龙虾壳剥了下来。
容友琛觉得自己刚才不太礼貌,“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惊讶,还有人会甩了程少。”
这种事现在也不少,娱乐圈里就更多了,去天野开会都在楼里见了不少。当然还有给他们化妆的小壹,算是非常明显了。
他们会惊讶,单纯是因为那个人是程志而已。
“没事,你们恐同也无所谓。”程志略带嫌弃地夹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绿叶菜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扔到了一边,“反正我是金主,你们恶心也要憋着。”
说完他把餐盒放到一边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程志消失在门后面后,容友琛不确定地看向宁霂,小声开口:“程少他……”
“别瞎猜。”罗毅一边扒着饭一边说,“程少是钢铁直男,他就是喜欢和他发小卖腐,天天小夜夜小夜夜的叫人家。”
“小……”苏涟轻笑了一声,“你们的称呼方式,还真……有趣。”
“这都是程少的功劳,天天在旁边发骚,想忽略他都做不到。”罗毅嫌弃地说。
方瑜这时才终于相信,程志的性格是真的挺好的,“程少,真的挺好的啊。”于是他直接说出口了。
沈天南笑了,“是啊是啊,程少是挺好的。就别和他提他真爱,小夜夜现在可是禁忌。”
程志这时回来了,“什么禁忌?”
“小……”罗毅刚开口,就被程志捏住了双颊,然后听到退房恶狠狠地说,“我还是有能力让你消失的。”
“我觉得很难。”罗毅保持着姿势,用变了形的声音说。
“切。”程志松了手。
几个不明就里的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罗毅所谓的“很难”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个是程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小毅毅的爷爷是上将。”沈天南给顾雁北剥了个虾壳。
几人纷纷“嘶……”了一声。
确实是“很难”被程志消失的存在。
几人不自觉地都坐直了一些。
之前发生的小插曲就这样不复存爱了,尤其是慕言回来后,气氛直接被推到了高潮。
邢云来叫他们化妆的时候,几位小少爷就差自己也过去让小壹给化一下了。
吵吵闹闹地化完简单的妆容,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管酒精化成什么样子,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紧张,总之是有些紧绷的。
而邢云对几个小少爷虽然没有太了解,但还是在正式拍摄之前,找到几个小少爷,让他们尽量小声一点,就怕他们声音太大影响收音。
毕竟以现在的气氛来说,很有可能台前幕后闹成一团。
不过他大概是想多了,几个嘉宾坐到摄像机前,立刻收敛了笑容。
“好,开拍!”邢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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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艺术家,不是商人。”宁霂说。
“鲁本斯还自己上门推销过自己的作品,人家也没觉得怎么样,反而让自己的作品进入了皇室。”苏涟说。
“我并不反对卖出自己的作品,我也是靠这个活着的,但我的身份就是画家,不是商人。”宁霂坚持。
“这两者又不是悖论,为什么不能同时存在?”苏涟问。
宁霂蹙了蹙眉,似乎在头脑风暴最合适的说法,“不是不能,是我……不愿意。”
“懂了,你清高。”苏涟喝了口水。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其他人似乎并没有理解两位画家在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争论。
最后是容友琛打破了沉默,“两位艺术家要不要给我等凡夫俗子解释一下,你们所谓的不是悖论的悖论是什么?”
苏涟看向低着头沉默的宁霂,轻笑了一声。“你们知道康定斯基吗?”
容友琛和方瑜摇了摇头。
“是个画家。”慕言说。
苏涟笑着点点头,“20世纪初,康定斯基发表了一片言论,大概的意思是,当时的艺术创作逐渐趋向物质主义。所谓有名的画作,也不过是商人营销出来的商品而已,与其实际上的艺术价值毫无关系。”
宁霂看向苏涟,“事实也确实如此啊。当时最有名的代表,就是金色的玛丽莲梦露。虽然说是意义在于批评过于物质化的社会风气,但其实只是用金色的梦露附和当时的商品化和物质化,甚至不惜用女神当牺牲品。你真的能从那幅画里看出艺术吗?”
苏涟耸了耸肩,“谁能定义什么是艺术?”
“这并不是谁去定义艺术的问题。”宁霂蹙了蹙眉,“艺术不需要被定义,谁都可以创作出自己的艺术。但艺术不能脱轨,不能没有……原则。”
“你所谓的原则又是什么?”苏涟靠到椅子里,完全是一副放松的姿态。
宁霂蹙紧的眉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小瑜,”他转向旁边的人,“你现在做的app是什么?”
“啊?”突然被cue到的人愣了一下,“我……我我我……我现在和朋友……做一个小游戏。”
“什么游戏?”宁霂继续问。
“就是一个古风小游戏。”说到自己专业的东西,方瑜也多了丝自信,“现在不是国风文化很流行吗?新中式什么的。我们就想趁着这个劲头,可以做个古风的小游戏。”
“是你想做这个游戏,还是因为现在做这个游戏能赚钱,所以才做这个游戏?”宁霂直接问。
方瑜显然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愣了好几秒都没能说出话来。
但最后还是说,“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喜欢吧。”
谁也没想到方瑜真的能给出个答案,但还没来得及震惊,只听他继续说:“我从小语文就不好,满分120,我能考80的那种。以前我都没觉得怎么样,可最近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语文程度不够?有的时候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就是没有准确的辞藻……?做这个游戏也算是弥补一下?”
“对啊,所以自己喜欢才是基本,而不是过于迎合市场。”宁霂说。
“那app做出来,境界高,没人玩,不赚钱,就对了?”苏涟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霂拧着眉头说。
苏涟笑着看他,等他继续说。
过了将近一分钟,宁霂才再开口。
“我认为的原则就是,创作一个东西,不管是创作什么,都要从自己出发,从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出发。”宁霂依旧是微微蹙着眉头,“而不是从创作什么东西会得到更多的利益开始,这违背了艺术本身。”
“那只是你的想法,实际上,很多人创作的根本就是利益。”苏涟耸了耸肩,“换句话说,就算艺术的本身是从自己出发的,谁又能保证创作出来的东西是有关艺术的?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毕业作品你也听说了吧。”
苏涟指的是前阵子美院毕业的学生的毕业作品,被网友指控是一堆垃圾,甚至比不上收废品的阿姨做出来的“作品”。
“那只能说明他们的创作是没有根基的。”宁霂说。“他的底蕴撑不住他想要创作的艺术。”
“所以如果有人引导他做出某种‘商品’,他可能会更成功。”苏涟理所当然地说。
“所以他不是艺术家啊。”宁霂有点急了。
“为什么不是?如果有人告诉他做什么,他是可以做出来的。如果按照商业化的需求,他就可能是最棒的艺术家。”苏涟的平静和宁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观点不只对艺术有用,很多方面都适用。像是文化,成功被商品化包装的其实最后早就脱离了原本的传统。而那些没有被商品化的,最后也就脱离了现代的社会。所以有的时候很难说商品化时好时不好。”慕言说。
“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容友琛默默开口。“东西做出来了不就行了?理由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啊!”宁霂坚持。
犹豫了一下,慕言还是忍不住为男朋友说几句,“艺术家的派系不同而已。在霂哥看来,艺术本身是个接近于神圣的存在,所以艺术就是艺术。苏涟觉得,商品也可以是艺术,我们不应该过于狭隘地定义什么是艺术。用哲学解释,霂哥属于唯心主义,苏涟是唯物主义。”
“高深,都扯到哲学了。”容友琛竖了竖大拇指。
“他们俩就是对哲学的看法不一样,所以对艺术的看法也不一样,世界的尽头是哲学嘛。”慕言对容友琛wink了一下。
“我以为世界的尽头是数学。”方瑜弱弱开口。
“数学的尽头是哲学啊。”慕言理所当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