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茵拿起筷子吹了吹瓷碗表面上的水汽,很简单的一碗清汤挂面,挂面洁白如丝,摊开在煮开的汤水中,面汤中飘着片片油光,油脂的香气让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吕今宜拾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放进口中,不由得眼前一亮,嚷嚷着“好吃好吃”,她本以为像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清汤面,对于处在这荒郊野岭之中的她们可以果腹已是难得。
没想到这面条,浸在汤中却并不软烂,根根分明韧劲十足,汤底清而不寡,一个鲜字体现的淋漓尽致,汤汁不散,挂在面上,带着淡淡麦香,一口面一口汤下肚,胃一下子便暖和起来。
“那当然,里面可是放了秘方,猪骨和猪油熬出来的膏霜放在汤里,除了贵客登门与我娘亲归家,一般人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见吕今宜她们夸赞这面好吃,晴凉月见笑道:“你们可是头一份。”
“月见怎么没有见到你娘呢?”
吕今宜随口一问,按道理来说晴凉夫人抱病在身,应该在家中休养。
见吕今宜问自己的娘亲,晴凉月见明显情绪有些不对,虽然她极力掩饰,但闻茵还是从她眼底看出了几分落寞。
顿了顿,她缓缓道:“娘亲身体不好,除了每半年我上峰给她送药外,她一直都住在叔伯府上休养身体。”
“月见姑娘既然有叔伯,为何不一块住到叔伯府上?既不用往返送药,也可母女团聚以解相思之苦。”闻茵不解道。
这屋子里并无男子居住过的痕迹,闻茵猜测晴凉月见是孤女寡母一同生活,便识趣的不提及她的父亲,可有叔伯,怎会放任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在峰下生活。
“家父在我还未出世之前就已病逝,我是遗腹子,娘亲一人带着我很是艰难,出生之后叔伯婶娘嫌我是不入流的村妇所生,血脉不纯,更恨我克死了我爹,将我和娘亲赶出了家门。”
“后面我长大了些,求了他们许久,才同意我把娘亲托养在宗府,只是我每月得供奉银两医药给叔伯,娘亲身体不好,不宜跟着我流离奔波,我一个人过的清贫就够了,我可不想她跟着我一块受苦。”
“他们不准我用他们的姓氏,所以我就跟着娘亲姓,哼,我才不稀罕他们的破姓。”
晴凉月见把吃完的碗全部摞在一起,语重心长道。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你!什么狗屁血脉不纯,你难道不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吗?对于自己亲弟弟唯一的血脉都能如此轻易的赶出家门,这个破宗门也没必要回去!”
吕今宜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主,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听晴凉月见说完身世,气的立马站了起来,猛拍桌子开始愤言,她一出生便是庶女,怎么能不懂晴凉月见的遭遇。
在她看来,人人生来平等,何来高低贵贱之分,最后的归途都是死亡,没有谁比谁高贵这种说法。
“等我回到京……家中,托人给你送够保你和你娘亲下辈子生活的银钱,也会找最厉害的大夫把你娘亲的病给看好。”
“我阿姐可是教导过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说完对着闻茵扑哧扑哧眨巴眼睛,闻茵点头:“那当然。”
晴凉月见“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吕今宜见她不信自己,有些气急败坏:“笑什么?本姑娘做人可是最讲诚信的!”
“这么多年经过扶龙峰在我这院里住过的人,不说一百也有七十,你是唯一这么和我说的人,话说的是好听,可真正的离开了这里,谁还会记得我呢?”
“那为什么姑娘不愿意试着相信我们。”闻茵眉眼弯弯,淡然道。
“这世间从来都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好处,我对你们好,不过是我收了你们的银钱,你们对我好,是因为我收留了你们,归根结底不过是利与利的交换罢了。”
晴凉月见垂眸若有所思道,自己与她们终究不会是一路人。
吕今宜道:“晴凉月见,你把人想的也太坏了,我们可没你想的那么坏,你这叫偏见。”
“哈哈哈,偏见?你说偏见那便是偏见吧,我对所有人都有偏见。”
晴凉月见收拾好碗筷,端着就往小厨房走去。
见她戏弄自己,吕今宜又不服气的跟了上去,一块去了小厨房。
俩人真是一对活宝。
闻茵表示:“………”
…………
入夜,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鼾声,吕今宜睡的正香甜,闻茵睁着眼望向窗户,静静聆听窗外的雨声,不知听了多久,雨停了下来,月光劈开乌云,昏晕亮漟的星斑稀疏撒在大地屋檐。
这是这么多年她养成的习惯,无论多么困倦,她都睡得浅,点点细声都能吵醒她,闻茵并不觉得这是惊扰,而是安全感。
在皇城里的每一天,多少双眼睛多少人都在盯着她,盯着她身上的位置,在吃人不眨眼的深宫,想活下去纯靠运气可不行。
她懂吕后在担忧什么,即墨青胸无点墨并非明君,这当然也是她想要的结果,一个傀儡皇帝,她操控着大夏的一切,与微生府联姻,军权紧握手中,可她还是觉得不够,她想要的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