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声音放得轻,却没什么用。
可用药一事不能再耽搁,闻清许便只能又将春桃叫进来。
春桃喜出望外地小跑进来,接过药碗却发现青年全无要走的意思,她只能弯了腰在榻边看着自家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姐软软倚在罪魁祸首怀里然后喂药。
药匙轻撬开少女齿关压着舌根一灌,谢知仪便自己囫囵着咽了,春桃做得多了动作也熟练,不消片刻便将一大碗药一滴不剩地喂了个干净。
只是刚张嘴想撵他就被人抢在前头开了口。
“你退下吧,今夜不会再叫你,四更天时再过来。”
明日得上朝。
算算也没几个时辰,春桃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下。
屋内烛火也熄了几盏,闻清许坐在榻边刚将她放倒下去,锦被中少女便拧眉不安地闭着眼睛摇头。
“娘,娘,对不起,”
她口中喃喃声化作伤心呜咽,眼尾募地坠下泪珠,在面上划过道浅浅水痕。
闻清许便只能屈指去擦她泪水,另一只手安抚似的隔着厚被一下一下拍着。
他对谢夫人都快没了印象,只记得她是个极其柔和的女子,总是看着小小的谢知仪眉眼弯弯。
这样的娘亲,谢知仪对不起她什么?
“别走,娘,我听话,知仪听话,呜呜,别走。”
谢知仪不知梦见了什么,整个人全然不似方才安静,双手不安地伸出来好似想抓握住什么,将围在颈窝处密不透风的锦被也挣开了。
闻清许很久没见过她这般脆弱无助的可怜模样,心底酸涩得快化成一滩水。
只是被子刚盖上便又被挣散,他只能再把人扶起来裹住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扶在她后腰处紧捏着被角固定。
再用另一只手给她擦泪。
“别哭,你娘不走。”
闻清许听到自己的声音柔和得快变了调,有了依靠的少女毛茸茸的脑袋严丝合缝地嵌进他颈窝,像是贪图最后一丝温暖的末路人,湿软的鼻尖抵在青年颈侧轻嗅,声音含糊不清。
“不要走。”
“嗯,不走。”
他怎么会走,他巴不得她再靠近些。
“娘亲。”
“嗯。”
不管把他当作谁,就这样一直紧紧地黏着他罢。
几乎是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闻清许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她后背,甚至好耐心地跟意识不清的谢知仪对话。
直到在她口中听到岑寄的名字。
“岑寄。”
那声“嗯”是无论如何也嗯不出来了。
“谢知仪你当真是,”
太懂得如何能将他惹恼。
闻清许抬指捏住她脸颊,报复似的揉了揉,又试了她额面温度才放下心来,于是放低声音刻意地引导,“换个名字喊,闻字开头的。”
“他记恨我。”
“……”
同样应不了声的闻清许忽觉头痛,意识混沌的谢知仪却清醒了些,只是眼皮仍旧重得睁不开。
“辛苦你了春桃,我好多了你去歇着罢,不必再守着了。”
发觉她情况好转的青年却不再作声,只是把人圈住的胳膊又紧了几分。
他不是春桃,也不必歇着。
“春桃,好累啊,在湖里泡着的时候竟然觉着轻松,想着不如沉下去算了,还好上来了,不然你可怎么办?”
谢知仪闭着眼睛嘟嘟囔囔的,她困意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小,丝毫没察觉身后人顿时僵住的身体。
闻清许只觉着浑身发冷,他恨不得想把她狠狠晃醒,再质问她究竟为什么这样厌恶同他呆在一处,竟叫她觉得哪怕死也比现下轻松?!
他闻清许是什么穷凶恶极之辈?他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他该她的???
哈,他当真是养了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心里滔天的怒意得不到任何发泄,闻清许气得想一把掐死她算了,既然无论怎样她心里都装着岑寄,那倒不如由他亲手毁掉,彻底叫他们之间断了任何可能。
可安靠在他怀中呼吸渐渐平缓的少女睡颜恬静,浓眉蹙极的青年反倒平静下来,既然如此,那他便亲手送她心上人一桩好婚事。
瞧着他们恩爱两不疑却注定无法圆满岂不妙极?
简直是大快人心。
闻清许垂眼去看歪倒在自己颈侧的白眼狼,她睡得倒是香,被药汁浸润过的唇瓣不再那么干燥,他面无表情地动了下身体,让讨厌闻清许的谢知仪吻上他脖颈。
不会说好话,堵住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