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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金殿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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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门前的歌舞骤歇,满座目光皆聚于千泉与那宫娥身上。

殊不知谢允早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虽不及大宛勇猛善战,但作为西州第二强国,阔克苏以商立国,积累了惊人财富。五载间免除的岁贡,竟抵得上永昭一州全年用度。

此番阔克苏遣王子前来商谈赋税,实为未雨绸缪之举。这群精明的西州商人深谙韬光养晦之道,明白这每年免除的巨额贡银终成祸端,遂要主动让利,既保全颜面,又暂缓永昭铁骑西征之危。

岂料这千泉竟在宴会上如此得寸进尺,傲慢之态愈演愈烈,终将两国心照不宣的平衡打破。

但见谢允目光如炬,千泉伸手揽住宫娥纤腰,从容不迫起身:“永昭吾王见谅,小王酒力不胜,扰了雅兴。实则备下薄礼,敬献贵妃华诞。”

“哦?”谢允凤眸微挑,终于生出些兴趣。

“吾王稍候。”千泉眸中掠过狡色,纵身跃上金台。

翩跹舞姬如云散开,西州乐师次第登场。镶嵌金银美玉的笙箫琴瑟间,千泉在众人簇拥中悄然隐去身形,转瞬但见繁花迸开,他竟如幻术般换了一身异域华裳。

“好!”群臣击掌喝彩,席间众人皆被千泉舞姿摄住心神。

初始还有人暗笑——这等边陲小邦,竟遣男子献舞。然而待羯鼓骤响,箜篌铮鸣,这前所未见的胡旋舞步,转瞬便攫住了满殿目光。

忽而琵琶声如霹雳,缠绵音律霎时化作急雨,嘈嘈切切似珠玉迸溅,随着旋舞乐调层层递进,千泉旋身愈疾,衣摆翻卷,刹那间竟教人辨不清舞者形迹。

“嚓——嚓——嚓——”

千泉蓦然止步,手掌连击三声。金铃在腕间叮当骤响,引尽全场目光。

然电光石火间,竟又有一道赤红身影若流霞一般飞掠上台。但见那是一芳华少女,足尖悬转似踏云,左臂擎天揽月华,右掌扶腰折莲影。嫣然一笑,尽显风姿。

许是不甘风头被千泉所夺,她忽地扬手击打两侧虚空——

“铮!铮!”

璎珞纷扬,佩环交鸣,待觉四面目光射来,她眼波流转,作怀抱月琴的姿势,十指轮转若拨冰弦,恍若画中飞仙,惊起满堂喝彩。

宴席间众人正凝神屏赏西州乐舞,却无人在意侧畔的一声宫娥轻呼。

“殿下!”

谢景之垂目望着指尖血珠,原是侍弄沙棘果时被棘刺所伤。

“不妨事。”他不动声色收拢掌心,眼尾余光掠过身侧。

宫娥当即噤声,躬身将果盘撤下,暗自庆幸今日随侍的是以仁厚著称的储君——若在旁的宫苑,怕是早要见血光了。

丝竹声漫过回廊,这细微波澜转瞬消融在夜宴盏中。

那绯裙女子倏然跃起,纤腰轻折,裙裾如蝶翼般展开。众人这才发现,她脚踝处系着的金铃随舞步摇曳,显然为此刻精心准备。千泉行礼相邀,待那抹绯色身影点地回旋时,这场异域乐舞方才正式开启。

少女足尖轻点,素手执绡,将触及男子面庞时,眼波流转间却收势回环,皓腕交叠举过头顶,指尖若玉莲初绽,既蕴圣洁,又含冶艳。

而千泉举手投足尽显倜傥,仍与少女秋波暗送。他本该独领风骚,此时却甘为花枝旁翠叶。

两人姿容绝艳,又配着曼妙舞姿,恍若金童玉女,仙侣临凡。

众人早已目眩神迷,唯见两道身影渐化朦胧虚影。舞者周身丝绦翻飞,腰间金珠曳出璀璨流光,裙裾似永不止歇的流云翩跹。

鼓点如惊雷般愈发急促,乐声戛然而止,双影骤然定格。

但见少女裙裾若凤翎铺展,玉臂高擎似谪仙指月,顾盼生姿更若凰鸟涅槃,那侧畔千泉则如怒目金刚,凌空凝立,渊渟岳峙,威仪万千。

满堂宾客犹陷华胥幻境,待得神归,仍觉仙乐盈耳,恨不能永驻此中。

“甚好,甚好。”永昭帝慵懒地斜倚在御座中,指尖轻叩扶手,“舞姿精妙,当赏。”

“叩谢吾王。”

千泉跪谢起身,又转向座下的谢景之,行了个标准的西州礼。他碧色眼眸轻轻一眨,语带关切:

“殿下的手不打紧吧?沙棘果虽甘美,当心藏着细刺呢。”千泉那双猫儿眼转了转,笑得有些狡黠。

谢景之被点破也不恼,从容颔首:“确需谨慎,然纵有尖刺,亦难掩珍馐。千泉殿下跋涉千里,又自阔克苏携来重礼,当真煞费苦心。”

千泉眼眸微闪,正欲开口。那绯衣少女倏然移步上前,向端坐主位的柔贵妃敛衽施礼:

“月儿恭贺贵妃娘娘华诞,特献西州旋舞助兴。愿贵妃娘娘玉体安康,福泽绵长!”

柔贵妃微微一愣,待看清少女浓艳妆容下的清丽面容,恍然轻呼:

“月儿?怎会是你?”

江月溶俏皮眨眼,凑近耳语:“月儿苦思多日,不知该献何寿礼,最后想着给姨母跳支舞最是贴心。姨母可还喜欢这支舞?”

望着天真烂漫的少女,向来冷肃的柔贵妃却难得露出笑意:

“自是欢喜的。”

她美眸扫过座下垂眸不语的谢景之,正暗自心惊,却听闻一旁谢允忽问道:

“这丫头是谁家的?”

柔贵妃指尖一颤,淡然应道:“君上倒是贵人多忘事。这是臣妾母族庶妹之女江月溶,如今由臣妾代为教养...”

“原是江家的女儿。”

谢允浑浊目光掠过几位面色苍白的江氏臣僚。为首的华服男子正是江家现任家主江开,但见他慌忙整顿衣襟,离席跪倒,转首对着彩裳少女疾言厉色:

“月溶,御前岂容放肆?还不速向君上与娘娘行跪礼!”

岂料那江月溶竟左顾右盼,语出惊人:“舅舅,又不是办丧事,为何要跪呀?”

此语落定,满座哗然。

江开面色如纸,冷汗涔涔,急忙将少女拽至身后叩首:“君上息怒!臣教女无方,竟让这痴愚庶女惊扰御前。此女先天心智残缺,素日里胡言乱语,万望君上宽宥!”

江氏多出落美人,向来以联姻闻名朝野——说好听点叫联姻,更为贴切的说法,则是卖女求荣。

江家乃是当今柔贵妃的母族,昔日也曾显赫一时。当年与叶、赵、钱三家并称皇都四贵,门庭若市。然数年前突遭圣怒,朝中江姓官员相继获罪,或斩或贬,由此式微。

新任家主改弦易辙,广结姻亲,借联姻重织权柄。虽无经世之才,却凭盘根错节的姻亲脉络,终在朝堂挣得方寸之地。

然而化身为蛛网的丝线,终将被丝线另一端牵连。

此时庭中众人神色各异,有面露讥诮者,亦有暗中拭汗者,唯愿借着寿宴吉庆,君上能顾念柔贵妃与太子的面子,将此事轻轻揭过。

“今日柔微生辰,本为天家欢聚,爱卿何须这般惶恐?稚子戏言,下不为例便是...”只见谢允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转而凝视着江月溶温言道:

“江氏的女儿果然钟灵毓秀,这般袅娜身姿,朕若多饮几盏,怕要错认作瑶台仙子下凡了...”

少女甜甜一笑:“皇帝姨父过誉了。这支旋舞,还是美人姐姐教月儿跳的呢!”

“美人姐姐?”谢允饶有兴致地问道。

江月溶落落大方拉过一旁的千泉:“正是这位美人姐姐。皇帝姨父既要封赏,可莫要忘了美人姐姐!”

殿内响起窸窣笑声,原来这千泉王子竟被错认成了女子...

千泉赧然抚额:“永昭吾王恕罪。前日小王与宫人戏作红妆,偏巧教江小姐瞧见,这才惹出误会...”

“倒是个有趣的缘分。”谢允目光掠过静立座下的谢景之,似笑非笑道,“景之,稍后着礼部取南海珊瑚璎珞一对,并海国贡品碧玉如意、珐琅鼻烟壶各两件,另赐曲锦二十匹予王子。”

“儿臣领命。”谢景之当即应诺。那千泉亦是圆滑言谢。

“至于月丫头...”帝王含笑执起金樽,“你既唤朕一声姨父,朕岂能薄待?宝库里可有看中的物件?但说无妨!”

江氏族人屏息垂首。江开轻拽少女衣角,暗示她谨言慎行。

少女却望向端坐如松的谢景之,眉眼弯弯道:“皇帝姨父,月儿不要那些俗物。月儿惟愿姨父姨母松鹤延年,福寿安康!”

不知少女哪句话取悦了对方,老者骤然抚掌而笑:“好!好!好!你这小丫头倒是个讨喜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江卿,你江家倒又是养得一位好女儿!”

圣人龙心大悦,金口玉言,逐一赏赐了席间江氏官员。

深谙圣心的江开不动声色地瞥向御座,见谢允神色稍霁,方将悬着的心放下,恭敬叩首。

“臣诚惶诚恐...君上垂爱,实乃臣等之幸。”江开擦汗强笑道。

谢允点点头,转而看向柔贵妃。

“月儿今日为柔妃献艺尽孝,当得嘉许。柔微可备了赏赐?”

柔贵妃轻转螓首,低声吩咐贴身嬷嬷,须臾捧来雕花檀木宝匣。

“臣妾宫中别无长物,唯有当年母亲所赠鎏金点翠嵌宝鸾凤步摇尚可示人。月儿这般玉雪可爱,正合添作妆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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