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怨恨过,埋怨过,怨恨命运不公,苦难是上天的馈赠,是命运的恩赐。
老家村子里有一个庙祝,是个哑巴,生来带残,祁观槿小时候觉得那破庙安静,很适合在殿门做作业。
村子里的小孩都不爱往庙里去,村庙也只是在过年时才会派上用场,村里人会象征性的去拜一拜,图一个心理安慰。
庙祝老了,又生了病,这一生都守在庙子里没有出去过,他曾经好奇:“您都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
少时被师傅捡回一条命的庙祝摇摇头,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我很幸运,有一方天地避雨,胜过万千。”
祁观槿不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老人,语气有些可怜:“可是我觉得你是最不幸的人。”
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没人陪着说话,与世界格格不入。
老庙祝脸上带笑,眉宇间一片清风月明,“上天给予的,只管接住便是。”
一年寒冬,老庙祝病死在庙里,临去时身边空无一人,只剩下庙内一尊残破的神像。他倒在神像前的蒲团上,面上无悲无喜。直到有路过的村民见他许久不敲钟,进去查看才发现。
幼时不懂死别,祁观槿只觉得难过,那庙也彻底荒废,他也再没有去过破庙,只是偶尔想起时总觉得不解,上天赐予的苦难,真的会有人接住吗?
或许那位庙祝是西游记里下凡的神仙吧,只有这样想着,祁观槿才能理解庙祝的话。
诸多苦难加诸其身,祁观槿其实是接受的,他没办法不接受,这世间多的是无奈。
生离死别,爱恨长久。
黑夜中,祁观槿看着孟闻,对着屋外的夜雨和山外的风,祈祷上天,孟闻要一生顺遂,业报皆加诸己身。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他自己的业报沾染给孟闻,他愿意这一生孤苦无依,换取一人平安。
哥哥这么好,上天不能夺了去。
窗外夜雨淅淅沥沥,雨打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有些催眠,祁观槿握着孟闻的手睡得很不踏实,脑海里全是过去的景象,一帧一帧如同老旧的电影画面,不动声色的播放着。
孟闻是被外面野猫的叫声吵醒的,他脑袋昏沉沉的,浑身酸痛无力,额头上的旧毛巾早就失了水分,半干不干的放在额头上。
手掌心里一片温热,他侧过头,就看到祁观槿拉着他的手睡着,孟闻皱眉,祁观槿又瘦了。
这个月来养出的血色早就消失,下巴也有些尖,看上去就知道这几天过得不好。
他迷迷糊糊之间是吃过东西的,甚至还能察觉到祁观槿在给自己换药,视线落到地上的饼干面包袋子以及八宝粥空罐,这些东西,祁观槿没有吃。
那这几天祁观槿没有进食吗?孟闻昏睡了好几天,但身上没有一点黏腻不适感,应该是在他睡着时清理过,他注意到祁观槿唇边的糕点屑,轻轻用手擦掉,缓缓坐起身。
“唔,哥哥你醒了。”祁观槿在察觉到孟闻的动作时立马惊醒,睡眼朦胧的看着身边的人,他脸上还带着倦色,说出的话确饱含关心,“哪里不舒服,背上的口子还疼吗?”
他这两天尽量注意不让孟闻背上的伤感染,擦药也勤快,时刻关注孟闻的伤。
孟闻摇摇头,“这里是哪?”他最后的印象是留在城郊的诊所,怎么没住在招待所?
“哥哥,那些人查得紧,我担心住在小旅馆会被发现,就带你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