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军医。”
易寒下床,步履有些匆忙地出帐,正走着却被谢教头拦下了。
“打算去哪儿?今天一个个怎么回事儿,动作这么慢!”
“谢教头,昨天我们大部分人去了一个湖洗澡,现在出现了红疹和高烧的症状。”
“你们去那个鬼地方做什么?!”
谢教头满脸震惊,那个地方以前出过事,不过最近几年没事他也就没特别说什么,这群臭小子怎么摸到那里去的。
“以前出过事?那军医那边有药吗?”
“这,我也不清楚,回帐给我好好待着去,我去找人。”
谢教头恨铁不成钢地吩咐,随后小声念叨着什么,急匆匆地就往军医的帐篷那边跑。
易寒回了军帐,此刻里面的人基本也都算醒了,不过都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满是绝望,他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究竟脑补了什么,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易兄弟,你回来了,军医怎么说?他来了吗?”
张延平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谢教头去找了,不过听他话的意思,以前那里出过事,大概率有方法可以解。”
易寒十分随意地坐在床铺上,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开始翻看,反正也没什么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也都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易兄弟,你还识字啊,这是啥书啊?”
张延平放平了心态,也不紧张了,凑了过来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全是字,密密麻麻的,看的他头晕。
“兵书。”
“好厉害。”
张延平有点感叹,他早就觉得易兄弟相比一个士兵反而更像一个先生,这么厉害的人跟他们一样当兵有点浪费了,按他娘的话说,应该去考功名、当大官的,要不是他学不会,也不至于在这里了。
回完话,易寒就自动屏蔽了耳边的杂音和说话声,开始看书。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军帐的帘子被撩开,谢教头带着军医和药还有早餐进来了。
众人喝了药,军医吩咐了要好好休息几天,随后便离开了,谢教头站在那里看着吃早餐的几人,脸上皮笑肉不笑。
“这几天的训练是不能继续了,不过,一月后的考核时间可是不变的。”
他走后原本吃的开心的几人脸上带了苦涩,他们都知道想要进入镇远军的考核极其严格,一月本来就不算长,现在更短了。
虽然刷下来的人也不会不要,只是会进入后勤打杂,但对他们来说,但凡有点血性的都想上战场。
谢教头跟着军医跑完了一圈的军营,累的喝了一壶水。
“这群不省心的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惹事!”谢教头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忙的应该是我吧。”
军医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过一边炉子上烧开的水,倒入茶壶中,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咳,老祝,麻烦你了。”
谢教头有点讪讪地笑了笑,他算是将老脸都丢干净喽,这事真要闹大了,他这位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下次长点心。”
祝军医轻飘飘地说完,就踏着悠闲的步子回了自己的军帐,谢教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咕哝了一句。
“他平常不是闲的很,有点事还不好,天天就待在那个军帐里鼓捣那些药材。”
*
三天后,基本所有人的症状都消了,身体也养好了,日常忙碌的训练又开始了。
军营中的训练枯燥重复,却又极其消耗精力,最考验的便是人的毅力与身体素质,所有人都在为一月后的考核做准备,体能、骑射与对敌能力皆为其列。
体能测试便是携着统一的武器,在校场上跑二十圈,在一定时间内跑完便算过关。
这一点对于大部分的新兵来说都可以过,除了部分体能过于差的人,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或许连跑都跑不了多远,这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保护。
骑射考核算是将骑马与射箭融合,边骑马边拉弓射向目标,毕竟在战场上没人会等着你站好再射箭。
这一项的要求只有骑马射中,没有必中靶心的要求,只需要在规定时间□□中十箭便算过关。
这项考核筛掉了不少人,他们垂头丧气地抚着自己身侧的马匹,说不定以后都没法再骑马,只能待在后勤打杂工了。
而最后便是对敌能力,所有人一对一对打,这点不会太严格,只要不是连反击都不会的那种菜鸟就都可过,只评的是一个个人能力的高低。
考核结束后,谢教头宣布让所有人收拾东西,前往镇远军的军营,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是真正的镇远军中一员。
“易兄弟,你帮我看看,这张考核表上都写了什么?”
张延平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过来。
“体能甲等,骑射乙等,对敌能力甲等,综合能力甲等下品。”
易寒瞥了眼,念着上面的文字,一边收拾包袱。
“谢谢啦,那个,易兄弟你会写信吗?”
“会,如果你需要我代写的话,找来笔墨纸砚便可。”
一听对方话的前摇他就知道要干什么,收拾完便坐在床铺上等人。
不一会儿,张延平兴冲冲地拿着东西走了进来,将信纸铺平在桌子上,笔墨砚等等一应俱全。
易寒走过去坐下,用砚研墨,随后提笔蘸墨。
“就写我在这里都很好,过了考核,马上就要去镇远军了,让娘放心,在城里要多照顾好自己,然后……然后没有了,嘿嘿。”
张延平笑着挠了挠脑袋,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快乐,仿佛透过那封信看到了雁阳城中等待他的人。
易寒收回了眸光,他的笔锋顿了顿,将对方的话尽量转化为书面文字写下,写完吹干后便装入信封,在封面上写下落款,随后交给了他。
“易兄弟,太感谢了,下次请你吃酒,我先找人送信去了。”
张延平兴高采烈地捧着信,出了军帐,易寒默默看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这家伙从哪里薅来的东西,都不还回去了。
也不知道他代人家书的消息怎么就传遍了军营,在休息的两天里不断有人来寻他写,反正他闲来无事,帮个忙也无所谓。
而此时此刻的罪魁祸首正悠闲地喝茶下棋。
“老祝,你也太损了,把活都丢给那个新兵干了。”
谢教头拿着一枚棋子,一边琢磨着棋局一边调侃着。
“我是军医,那本来也不是我的职责,正好来了个能舞文弄墨的,帮他们促进一下战友情喽。”
祝军医笑眯眯地喝了口茶,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忙的要死,难得有人当冤大头,现在休息一下不好吗。
“你还真是个老狐狸。”
“我看到了,把棋子放回去。”
祝军医牢牢盯着谢教头拿着棋子的手往回缩了缩,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笑。
“臭棋篓子,又菜又爱玩。”
“哎哎哎,别别,继续下继续下。”谢教头赶紧拉着打算起身离开的人,连忙劝道。
“没有下次。”祝军医回身坐下,随手落下一子。
“好好好。”
谢教头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棋局,手上有些纠结地转着棋子,心想,接下来走哪步好,这步,不对,这里,好像也不行。
*
休息的时间过,众人便骑着自己的马前往镇远军的主营,在离雁阳城更远一点的地方,之前的军营只不过是训练新兵的地方而已。
镇远军麾下分为十营,每个营都由一位副将所统领,而这十位将领则由梁将军,也就是主帅直接指挥。
易寒真正走入镇远军中时才意识到,或许剧情中最终那种局面是有可能的。
镇远军军中秩序井然,军规森严,赏罚分明,训练要求严格,光是新兵选拔都要经历如此多的程序。
而平日里,就算是非战时也日日训练不辍,主帅令下,令行禁止,就像是魏珩所说,梁将军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将领。
他毫不怀疑,这样一支精锐军队,足以有颠覆一个国家的实力,北黎灭亡或许也不奇怪了。这也是他进入镇远军后最直观的感受。
最近快要进入冬季,军中的演习与训练也愈发勤,因为蛮夷在此时极有可能会发动进攻,边关城多,镇远军便划为十支,在十营各自基础上进行增减调配,分开行动,驻扎在各城外。
*
一日,远处号角声起,随即便是滚滚的马蹄声,烟尘渐起,战鼓擂起。
这是作为新兵的他们的第一场战争,直面战场的残酷与厮杀。
众将士严阵以待,牵着自己的战马,易寒微微垂眸,抚了抚白马的鬃毛,他身上除了一把军中佩刀,还带上了原主的剑。
他翻身上马,随着众人一齐行向城门的方向,踏踏的马蹄声,盔甲摩擦所发出的铿锵有力的声音。
两军对峙,对面是高大的蛮夷在虎视眈眈着他们身后所守护的百姓与城池。
令旗下,军队改换阵型,而蛮夷则直接横冲直撞地杀入其中,在绝对的蛮力下,阵型被撕开了一角,双方瞬间混战在一起。
易寒一人一骑在人群中厮杀,他的速度极快,与他单对上的蛮夷几乎都被一击必杀,在他周围的蛮夷也发现这一点,聚在一起开始围攻他。
数把长戟与大刀向他劈来,他飞身而起,脚尖轻点在数把兵刃碰撞在一起的那处,左手拔剑劈砍,右手挥刀,周边的一圈蛮夷纷纷落马,再落时他已然稳稳骑在马上。
周边的蛮夷一时不敢上前,甚至有的直接调转了方向,铁板不好踢,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捡一些软柿子就好,没人是真的想死的。
易寒眸光扫视一圈,发现了明显服饰不同的蛮夷首领,他此刻正与我方将领交战。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自古以来便有,他拿弓,从随身箭篓中抽出两支羽箭,双箭齐发。
原本挡在前面的蛮夷都觉得是射自己的,纷纷侧身躲避,长箭破空直直射入蛮夷将领的胸膛,他被这力道击飞下马,脸上还有着不可置信。
正与蛮夷将领交战的宁子穆诧异地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士手持双刃,将周边的蛮夷利落地斩落马下,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
只有转瞬的震惊,他便继续投入战斗,他快速将身边围攻而来的蛮夷斩杀,用长枪挑起蛮夷将领的尸首。
“尔等将军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蛮夷们原本就处于劣势,再加上他们的将军死了,自然有点慌了,而见此局势的副将只得在此时也下令撤退。
一场战争后,余下的只有遍地的鲜血与残尸,血红的落日仿佛昭示着战场的惨烈,乌鸦的啼叫声在风声中显得愈加尖锐凄厉。
后勤的将士在收拾着战场,从一具具的鲜血淋漓,残缺不全的尸体中辨认出他们曾经的战友,将他们带回家。
易寒走到了伤兵营,这里躺着的士兵大多都是伤的极重的,军医训练有素地未他们包扎伤口,惨叫声、苦涩的草药味以及血腥气充斥着这里。
他伤的不重,只是一点小伤口,所以只是找军医来要点伤药和纱布。
这里的军医都十分忙碌,在争分夺秒地抢救伤者的生命,他自觉现在上去会耽误救治,便静静等着。
“何军医,这里有个流血不止的伤者!”
又抬进来一个,易寒默默看着,不过那位被点到的军医手上正在处理另一位伤者,明显没功夫,那个伤者如果不及时止血的话会休克,快一分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他快步上前,帮那个小学童紧急处理了伤口,又吩咐他拿药,小学童原本就有点手足无措,看他这么熟练,以为也是军医,虽然没见过,但他还是按吩咐拿了药过来。
易寒处理完后,额上多了一层薄汗,他起身,正正对上刚刚走过来的何军医。
“抱歉,刚刚是情急之下,我会点医术,就先帮忙处理了。”
“我应该感谢你,你处理的很好,既然你会医术,那能麻烦你帮忙吗?我们这里人手不太够。”
何军医检查完了伤患的情况,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好。”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何军医说完就又急匆匆地去处理又被送进来的伤者。
易寒也转向另一边帮忙救治,伤兵营中陷入了一种混乱而又有序的怪异状态。
这里的环境十分嘈杂,甚至对于伤患来说不是一个好的养伤地,但此刻医者们有条不紊地处理却又让这种杂乱被掩盖。
宁子穆原本是想来找找那个士兵的,他从手下的参将那里知道了他的具体信息,一个在雁阳城报名参军的年轻人,刚刚年满十八岁,是以三项第一的好成绩通过选拔进入镇远军。
而他在战场上所展示出来的能力却远不止于此,杀伐果断,实力高强,他不觉得这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人才应该被重用。
现在他正站在伤兵营外,看着里面忙碌的场景,他早便听参军说这孩子在选拔营时便替同营的人写家书,如今竟然还替人治上伤了,倒是全方位发展。
不过由此也可见其品性,宁子穆有些蠢蠢欲动,为自己发掘到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不过现在他还在忙,不好贸然去打扰。
天色渐深,营中点上了火把,伤兵营中的情况才逐渐好转,也没有新的伤兵上来了,剩下的也都是比较好处理的。
“易小兄弟,麻烦你了,给,回去记得好好休息。年轻人,别不把小伤当回事,年纪一大就麻烦了。”
何军医笑着从箱子里掏出一卷纱布和伤药递给易寒。
“多谢,我明白的。”
易寒接过东西道别后,刚走出去就被人喊住了。
“易寒,宁将军寻你。”
带话的人在前面带着路,易寒走在后边,他微微低头,在思索这位统领三营的将军找他所谓何事。
“到了,宁将军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那人说完话便径直守在营帐外,易寒将手上的东西收好,撩开帘帐进入,里面的摆设极其简约,此刻宁子穆正坐在正中等候他。
易寒恭敬地行了军礼,随后静静地等着对方主动发话,讲明目的。
“你手上的伤口没处理?”
宁子穆十分眼尖地观察到对方军服上的破口和已经凝固成暗紫的血迹,帮了一天的忙,结果到最后没处理好的是他自己。
“是,太忙忘了。”
易寒下意识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虽然还有点隐隐作痛,不过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接着,伤药。”
宁子穆十分大方地掏出了自己经常用的伤药,抛给了易寒,易寒稳稳接住,抱拳致谢。
“多谢将军。”
“易寒,你今天立下了不小的战功,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我这里有个职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宁子穆瞅了眼面前宠辱不惊,面不改色的人,暗暗点头,不错,心性可以。
“我的参将,你觉得如何?”
“但凭将军差遣。”
“那你明日便来我这边。”宁子穆现在是越看越觉得满意,手下的报告都写得快了几分。
“是。”
“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人离开,宁子穆叹了口气,继续挑灯写战后总结报告,梁老将军的硬性要求,每战后必要一篇,还要检查,想想就头疼。
易寒走入夜色中,夜间的军营依旧秩序井然,巡逻的士兵齐整的脚步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他走入了休息的营帐。
此刻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人气,他用火折子点亮蜡烛才照亮了那么一小片地方。
原先热闹的甚至有几分聒噪的营帐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寂静,一片死寂,只有烛芯燃烧时的劈啪作响,一滴滴的蜡油攀附在烛身上,不甘又无可奈何。
就像是……生命,在战争的洗礼中渐渐消逝,那么渺小,却又壮烈。
虽然他自诩情感淡薄,但在这一刻,却仍为那些逝去的同伴而哀悼,向他们致敬。
这些情绪转瞬即逝,他拿出了纱布和伤药,将两瓶分别在鼻下轻嗅,无疑,肯定是宁将军给的更好,那就用这个好了。
他将身上的衣物除下,先是简单清理了伤口,便将伤药撒在伤口上,那是一条十分狰狞可怖的刀伤,随后便用纱布缠好。
【宿主,你好可怜啊,干嘛非得干这一行啊。】
666瞅了眼冷冷清清的军营,就它家宿主一个,包个伤口都没人帮忙,宿主看上去好孤独啊,孤身一人。
在战场上还要冒着随时可能会狗带的风险,这也太不划算了,还不如入朝当官,虽然尔虞我诈的也很危险,但起码生活环境好啊。
【可怜吗?此之一道上所行者甚多,真正可怜者何其多,我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
666哽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它家宿主到这个位面之后说话就文绉绉的,而且……似乎更有人情味了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了。
对于这一点666还是很欣慰的,就是宿主说话越来越高深,它这个系统开始听不懂了,伤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