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记得。”
“怎么说呢?”皇帝斟酌着措辞,“这两个人,与你息息相关不假,但比起手札上提及的别的人物,分量就有些轻了。顾逊的确出色,但他毕竟没在官场上走多久,至于你养母的父亲,分量还不及你养父。”
顾月霖会意,“臣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这两人出现在预言之中,有些突兀。”
“没错。”皇帝凝着顾月霖,目光温和,进一步解释,“朕莫名觉得,蒋昭刻意写下这两个人,好像是让你看到之后便能重视。
“蒋家的人,你名义上的外祖父外祖母那一支,蒋昭的确算是厚待了,但他一生惠及之人颇多,仅朕知晓的就不在少数,但那些人的生死,蒋昭并不曾提及。”
顾月霖在心里回顾着看过的那些预言,颔首。
“这是一点,再有就是你了。”皇帝说,“连中三元的奇才,不论如何,蒋昭都该记上一笔,但是没有。不仅如此,其他与你相关之人,比如破格入朝为官的君若,手札亦是从头到尾不曾提及一字半句。而类似的事,比如在你之后的两届状元郎,是有记载的。”
顾月霖再度缓缓颔首。
“朕猜着,蒋昭看不出你的运道。”皇帝将手札递向顾月霖,“你不妨从头到尾仔细看看。”
“不必。”顾月霖微笑,“臣看过的都记得,再多的,真的不想看。”
“也是,预言中也有些喜事,可总体来说,这手札就是个百试百灵的乌鸦嘴,不吉利的事情太多。”
顾月霖承认,“臣只愿意等着皇上吩咐一些事。”
“朕明白,你看的灾情、生离死别已经太多,若是知道日后仍旧没个安稳的光景,换了朕,也难以消受。”皇帝给他宽心,“放心,近几年无大事。”
“如此再好不过。”
顾月霖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不假,如今最影响他心境的,是父亲终将离他而去,哪怕他竭尽全力挽留,亦不能更改那个事实。
至亲之人的消亡他都有心无力,其他的,还能指望他如何?
“朕特意找你说这些,是认定你与蒋昭冥冥中有着不解之缘,相信你们迟早能够神魂相交,你会弄清楚当年蒋昭的决然遁世。”皇帝目光真挚,“月霖,不论如何,不要做下一个蒋昭。你们这样的人,就该毕生扎根官场,安邦定国,相信朕,朕会毕生器重你,也会让下一代帝王倚重你。”
“臣定会铭记于心,不负皇上期许。”顾月霖郑重行礼。
皇帝也好,魏阁老与长公主也好,都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没有他们这样胸襟宽广的人,他的仕途绝不会走得这么顺。
皇帝心情转好,神色却更端肃,“要说关系重大的差事,的确有。过几年,朝国有心开战,蒙族、倭寇也蠢蠢欲动,你我君臣联手,领着天下臣民囤兵囤粮,以图威服四海之日,如何?”
顾月霖再度行礼,“但凭皇上差遣。”
“好!”皇帝欣然而笑,携了顾月霖的手,走向棋桌,“我们好生定个章程出来。”
棋局之间,君臣二人议定大致的章程,末了,顾月霖没忘记给郑阁老上眼药:“刘公公前去传口谕时,臣正在顶撞次辅大人,皇上迟早知晓,那臣就先不打自招了。”
皇帝哈哈地笑,“惹得你跟他杠上,必然事出有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月霖照实说了,末了道:“这等见缝插针影响皇室子嗣清誉之辈,实在讨嫌。毕竟,一个官员的任免,关系着一地百姓的生计。”
皇帝默了默,“知道了,这事儿背后的账,给郑阁老记上一笔,到合适的时候一并清算。”
“多谢皇上。”
在郑阁老眼中,顾月霖是清高自持的人,打一顿也做不出告小状的事儿,然而——
好不容易等到顾月霖陪皇帝下完棋,又出宫到吏部交接公务,赶紧到御书房求见。
皇帝召见了次辅。
郑阁老委婉又毒辣地告了顾月霖一状。
皇帝睨着他,半晌说了一句:“知道了,退下。”
郑阁老是靠熬资历坐上次辅交椅的,哪里不清楚皇帝的脾气,一听就知道,顾月霖已经先发制人。
年纪轻轻入阁,还是又狠得起来又拉得下脸的做派,这是要成精么!?
当夜,郑阁老去了秦王府,细说白日诸事。
跟皇帝告状不成,到了自己的外孙面前,告状还不是轻而易举?他是这么想的,可秦王声色不动,只是淡淡问道:
“都是阁员,有些争执在所难免,何况顾淳风所言不错,更无私心,外祖父到底是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