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生跑过时差点撞到沈黎,程以清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小心!”
沈黎被拉得一个踉跄,后背撞进程以清怀里。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一丝清爽的薄荷香。
这个距离近得他能看清程以清睫毛投下的阴影。
“谢谢。”沈黎迅速站直身体,耳尖微微发红。
程以清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才放下:“不客气。”
图书馆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沈黎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张靠窗的单人桌。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的光影。
“你常来这里?”程以清压低声音问。
沈黎点头:“很安静,适合我。”他指了指耳朵,“嘈杂环境...很难分辨声音。”
程以清在他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物理作业:“介意我在这儿写作业吗?体育课反正也是自由活动。”
沈黎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愿意放弃和同学们玩耍的时间来陪他。
他没有回答,但从书包里也拿出了书本,算是默许。
两人安静地各自学习,偶尔程以清会推过来一张纸条,问沈黎某道题的做法。
沈黎的字小而娟秀,解题思路却异常清晰,常常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开复杂的题目。
“你物理很好啊。”程以清忍不住小声赞叹。
沈黎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写道:「只是喜欢安静思考。很多人觉得我笨,因为听不清他们说话。」
程以清看着这行字,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他认真写道:「他们才笨。你比他们都聪明。」
沈黎看完,睫毛轻轻颤动,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的。
他没有回应,但程以清看到他握笔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
放学时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大雨。
程以清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沈黎望着雨幕发呆的样子。
雨水打在水泥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嘈杂的声音让沈黎不自觉地调低了耳蜗的灵敏度。
“你没带伞?”程以清明知故问。
沈黎摇头,指了指耳朵,又指指天空,意思是雨声太大影响听力。
程以清从书包里掏出两把折叠伞:“我多带了一把,送你回家吧。”
沈黎犹豫了一下,但雨越下越大,只好点头接受。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人行道上,程以清刻意放慢脚步,把伞明显倾向沈黎那边。
“你住哪个方向?”程以清问。
沈黎指了指右边。
雨声嘈杂,他的耳蜗似乎效果不佳,不得不盯着程以清的嘴唇。
“春风巷?那我们顺路。”程以清说谎了,他家其实在相反方向,“你从哪个初中毕业的?”
“七中。”沈黎回答,然后补充,“普通学校。”
程以清听出了他话中的自卑,正想说什么,沈黎的耳蜗突然发出一声低电警报。
男孩的脸色瞬间变了,手指慌乱地摸索口袋,却找不到备用电池。
程以清立刻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快速打字:「我送你回家,别担心。能读唇语吗?」
沈黎看着屏幕,点点头,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
程以清继续打字:「明天我给你带些备用电池,我叔叔是医生,他能拿到高质量的那种。」
沈黎读完后,抬头看着程以清,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在无声的世界里,他用口型慢慢地说:“谢、谢、你。”
程以清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微笑着,也用口型回答:“不、用、谢。”
两人在雨中继续前行,程以清刻意放慢语速,确保沈黎能看清他的唇形:“我妈妈是手语老师,小时候教过我一些基本手语。如果你愿意,可以教我更多。”
沈黎的眼睛亮了一下,比划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朋友?」
程以清点头,笨拙地回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沈黎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像阳光突然穿透乌云。
转过一个街角,沈黎指了指前方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我到了。”
程以清抬头看了看,那栋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皮斑驳脱落,楼道昏暗。
“要我送你上去吗?”
沈黎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他犹豫了一下,用手语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跑进楼道。
程以清站在原地,看着沈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雨还在下,他的左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但他浑然不觉。
直到三楼的一扇窗户亮起灯,隐约能看到沈黎的身影在窗前晃过,他才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程以清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信息:「怎么还没到家?你爸都问了好几次了。」
程以清回复:「送一个新同学回家,马上到。」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依然阴沉的天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雨滴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却浇不灭心里那股莫名的暖意。
那个戴着耳蜗、安静得像一幅画的男孩,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