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突然转向,裹着咸腥的浪头扑向画舫。明棠踉跄着扶住舱壁,伸手抓住了冬青的胳膊。
"退后,快退后!"
有人高声叫喊起来。
玄色披风破开浪花的刹那,锦衣卫指挥使裴昭的雁翎刀已斩断三支弩箭。刀背鹰隼印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正落在通政使陈大人官船的椒图纹上。江水突然掀起丈许巨浪,将蒋知府家的画舫掀翻,十二名赤膊水鬼破浪而出,直直扑向永宁侯府的九凤衔珠画舫。
"姑娘小心!"
三姑娘明姝的丫鬟画眉尖叫着坠入江中。
明棠被浪头拍向船舷时,差点抓不住冬青的手。
裴昭的揽绳突然缠住她腰封。玄色披风下的龙涎香混着硝烟气钻进鼻腔,盖住了她袖中盐晶珠碎屑的腥咸。
抓紧!"
江涛如怒,裴昭的玄铁护腕擦过明棠颈侧时,带起一串细碎血珠。揽绳绞着月华裙的绦带,将她拽离翻涌的漩涡。明棠呛了口水,盐晶珠碎屑在舌尖化开腥咸。
"抓紧我!"
裴昭低喝混在风浪里,雁翎刀劈开两支弩箭。水鬼的利爪擦着她鬓边掠过,扯下半截素银簪,簪头莲花钮弹落在水里。
裴昭揽着她腰身旋身避弩箭,玄色披风卷住桅杆残木。明棠瞥见他颈侧淡青血管旁有道旧疤,形似长长的月牙。江底突然窜出铁索,缠住她脚踝直往下拽。
"喀嚓——"
雁翎刀斩断铁索的刹那,裴昭袖中弩箭穿透三名水鬼咽喉。
"姑娘可还抓得住我?"
裴昭将她托上残桅,玄铁护腕烙在她腕间。明棠抬眼望见康王画舫上飘落的茜色纱幔,正覆在浮尸腰间。
"别看!"
裴昭玄色披风罩住她的视线。披风裹住明棠的刹那,江风送来一丝腐腥。她耳畔擦过支离破碎的呜咽声。玄铁护腕烙在腕间的灼痛,竟与鎏金手炉的温度一模一样。
"闭眼!"
裴昭的低喝混着水鬼的惨叫刺破耳膜。明棠睫毛扫过飞鱼服绣纹,金线在血色浪涛里游出诡异纹路。
残桅突然断裂,裴昭揽着她跃向康王画舫。玄色披风掠过桅杆时,钩下一截缠着水藻的沉船缆绳。明棠的月华裙裾被铁索勾破,露出里面一节绯色衬裙。
"抓紧!”
画舫甲板近在咫尺时,七八具水鬼的尸首突然浮出水面。
"别看!"
他再度蒙住她双眼,掌心却沾了明棠鬓角的洇洇水汽。
江鸥的哀鸣穿透风浪,康王画舫上忽然垂下金丝软梯。裴昭带着她凌空跃起时,明棠瞥见软梯末端缠着的茜色纱幔,是永宁侯府船上的茜纱。
半刻钟前。
康王画舫的龙涎香撞入鼻尖时,卫明姝的凌云髻堪堪擦过鎏金椒图纹舱门。九鸾衔珠钗的东珠映出玄甲侍卫腰间雁翎刀的冷光,刀鞘缠着的鲛绡浸着西郊旱田特有的赭石粉,与她裙摆沾着的江水泥渍同色。
"三姑娘受惊了。"
康王执起越窑秘色瓷茶盏,轻笑看着她。
"这是用漕运新茶煎的君山银针,水取自京郊潭柘寺的山泉水,给姑娘压一压惊。"
“多谢王爷。”
卫明姝伸出的手还未碰及茶盏,舱外的侍卫高声禀报道:
“裴大人上船了。”
画舫的帘子被人撩起,裴昭在前,明棠在后。康王赵佶身子往后靠在了软椅上。伸手执起越窑秘色瓷茶盏的指尖突然顿住。
"听闻裴大人查抄了蒋知府的私盐仓。"
康王将茶盏转了个向,盏底暗纹恰似西郊旱田的沟壑。
"不知可查出与永宁侯府相干的证据?"
裴昭跨过门槛时带进咸腥水汽,玄色披风下摆沾着赭石粉。明棠注意到他佩刀换了柄新的,刀鞘缠着的鲛绡浸着更浓的盐霜,与康王官靴上蹭到的潭柘寺苔藓形成刺眼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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