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在十二楼,一梯两户,精致简约的三室两厅。
只是和裴岘禹别墅里那套通透豪华的地下平层相比,略显普通。
屋里很干净,看得出有在定期清扫,裴岘禹脱了鞋赤脚进屋,没开灯,外套随手搭在靠背上,习惯性地窝进沙发,连接音响放歌。
刚刚躺下,才猛然想起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很明显,他也还没适应自己已婚的设定。
裴岘禹挺身坐起连声抱歉地朝还在门口发呆的人跑去,顺手开了全屋的灯。
冉思沐垂眼看他收起东一只西一只的运动鞋,在颜色品牌各不同的球鞋柜里搜寻,终于在最底层找到双粉色的小码凉拖。
她扶着柜门踩掉细高跟,看了眼那拖鞋,没穿,手拎饭盒绕开正盯着她脚看的男人走进客厅,凉凉甩下句,“我不喜欢粉色。”
裴岘禹眉头一挑,不禁想起她穿了四年都不舍得换的粉色睡衣,咂摸半晌追上去,“那是我前些天拜托保姆阿姨买的,新的,没人穿过。”
她看他一眼,没说话,动手取出粥和菜。
“啧,你什么眼神,这儿我就带你一人回来过!”
冉思沐揪了根腌菜嚼着,语调缓缓,“我说过,不插手对方的私生活,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今天事发突然只好先暂住你家,等我工作稳定下来,我会搬走。吃点吧,我妈硬要带的。”
他们最终结婚各有各的理由,也是眼下彼此的最佳选择,不为爱情,不图钱财,他求一个耳根子清净,她谋一个好女婿以愿父母宽心。
那天去民政局的路上,冉思沐把她那点儿规矩掰开揉碎地讲了数遍,跟发洗脑包似的——我不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们结合,天赐良缘。
他懂,他明白,他再赞成不过。
只是眼瞅着她这公事公办,纯把他当工具人的态度又总觉得气闷,毕竟也是认识十来年的关系,有必要这么不暧昧这么清清白白吗?
裴岘禹取来只小碗坐在桌前闷头吃粥,瞥了眼四下打量的冉思沐,好心做起向导——
“你睡主卧,正对的是游戏房,收拾收拾能办公,我让阿姨临时买了些日用品,一会儿我把她联系方式推你,需要什么就告诉她,门禁卡在玄关,你用手机绑也行,楼下一公里有地铁站,别的你自个儿摸索吧。”
“好。”
见她在看玄关处半掩着门的房间,又道:“南向的次卧,放心,没藏人,今晚我睡那屋。”
冉思沐立刻回头,“你不走啊?”
裴岘禹搁下筷子,顾不得什么形象,嚼着还没咽下的包子,盯着她,话讲得幽怨可怜,“姐姐,做个人吧,我刚被打出家门,您好心留我一夜,成么?”
她蹭蹭鼻头“嗯”了声,然后背着手走过客厅的地毯,轻盈无声。
餐客厅和阳台是打通的,裴岘禹在厨房里看她看得清清楚楚。
冉思沐身穿职业装,小黑裙下的腿很惹眼,脚尖点地轻晃,手扶落地窗前的围栏朝下望,像只巡视领地的波斯猫。
再绕到沙发后,研究起嵌入墙面的陈列柜。
玩具乐高、逼真车模、文艺画框、金属饰品……甚至在最底层,还有奖杯证书,最大的那座来自市级少儿钢琴大赛,一等奖。
她蹲下身,定定看了会儿,奖杯下压着张剪贴照,边缘不齐,泛黄模糊,像裁自报纸,身着礼服的小绅士手捧奖杯,而旁边的高大男人却被划花了脸。
厨房传来水声,冉思沐起身望向正洗碗的裴岘禹,突然问:“电脑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OK啊。”
游戏设备她不懂,但直觉告诉她这占了大半张墙的键盘手柄、彩虹机箱、极度舒适的椅子一定都价值不菲。
冉思沐移动鼠标,在超大尺寸的显示器上打开了WORD文档。
裴岘禹抱臂倚在门旁,以为她在处理工作,随口关心了句,“你面试怎么样?哪个公司来着?绿丰?”
她噼里啪啦地打字,头也没回道:“嗯,还可以。”
“绿丰我有熟人啊,要不要我——”
机械键盘的敲击声突然停住,她淡淡开口:“不用,我对自己有信心。”
裴岘禹吃瘪地咂咂嘴。
怎么说呢?其实冉思沐对他的态度谈不上有多冷漠,但自学生时代起,她就有意无意地和自己保持距离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俩怎么不算强扭的瓜呢?
他手探进裤袋,握住个冰凉凉的小玩意儿,看着她专注的背影,没头没脑道:“说实话,冲动了。”
冉思沐登录聊天软件,将打好的文件拖拽发送,边在手机上确认内容,边应和:“确实,冷静期比结婚的日子都长。”
“?”
裴岘禹立刻站直,方才的怅惘烟消云散。
冉思沐起身,挤过他和门框之间来到客厅,他忙跟过去追问:“什么意思?才刚八天你就想离?”
婚前来不及焦虑还不许他婚后敏感了?怎么就说了句冲动冉思沐就要离婚了?
裴岘禹挨着她坐在沙发上,依旧保持了半米距离,“婚姻是儿戏吗说离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