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有人挡在前头不用自己抗的感觉很陌生,但确实还不赖。
念头刚起,外面的男人就卸下伪装,改口改得飞快,一声声地叫着“爸妈”,然后就开始告她打人的黑状。
冉思沐无语地翻白眼,粉色小熊睡衣被她狠狠揉成一团塞进了行李箱。
在建淮和棉芜往返了两趟,晚七点半,广恒大厦旁的中式大酒楼包房内,两家长辈会面。
姚兰君将主位空出给冉立民夫妇,谢容挨着老太太坐次位,还有几位眼生的叔伯阿姨,裴毅并不在席。
晚辈随意落座,裴书南正用热毛巾擦手,右边软椅被拉开,冉思沐和他打招呼,“书南,又是好久不见啊。”
裴书南自然知道这场家宴目的为何,他没有立刻回应,抬眼越过她望向站在她身后的哥哥,裴岘禹坦荡荡地对视,贴着她坐下。
他这才收回视线,掩藏眼底的失落,“确实啊,思沐姐。”
没叫嫂子。
迟钝如冉思沐,她自然不会多想,甚至从她认识裴书南第一天起直至如今,也从没想过这个被她视为弟弟的大男孩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但裴岘禹不一样。
他清晰记得,就在几个月前,他的好弟弟诉说倾慕时是如何的温柔热切。
见他没规规矩矩地叫声“嫂子”,不免疑他贼心不死,于是便拖着冉思沐的椅子腿,将她拉得更靠近自己。
全然忘了他还曾祝裴书南能有朝一日抱得美人归。
甚至还附耳过去,假装亲昵,冉思沐下意识往裴书南身侧躲,裴岘禹一把揽住她的肩头,用力扣回自己身边。
“你定的那些规矩我都应了,能不能也加条有利于我的?”
“你想加什么?”
“应酬多,你得陪我逢场作戏啊。”
说完不等她答应便退开身,托腮看着她,笑得宠溺,另一手闲不住似的拨弄她耳畔的碎发,指背蹭过冉思沐空落落的耳垂,见她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才作罢。
他转头好心情地同长辈闲聊,姚兰君吩咐开始走菜,不再等还未到场的程芝。
裴书南自然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发堵,他借口给姐姐程芝打电话起身离席,再回来时神色恢复如常,手上还多了瓶菠萝味饮料。
他极自然地将冉思沐身前倒置的高脚杯翻转,“呲”的一声开瓶,给她倒了半杯。
这是她最爱的口味,裴书南一直都记得。
他十七岁那年的暑假,在冉家庄西南角那片银杏林里,童话般的小木屋旁,是他最先找到躲起来的冉思沐,二十岁出头的她还是那么好哄,一瓶冰镇汽水下肚就不哭了。
冉思沐脸上挂着假笑,视线里突然出现杯蓄满气泡的饮料,餐桌上那些高级的酒水果汁她不爱,就好这口儿,她望向左手边的裴书南,无声的一句“谢谢”。
又凑近了些,和他闲聊:“书南,你是明年毕业?”
“嗯,到时候你愿意来看我的毕业大戏吗?”
她忙不迭点头,“像我这种书呆子,是该接受接受艺术文化的熏陶……毕业后什么打算,继续深造?”
裴书南看了看她,转着手里的杯子,思索半晌,“可能和大哥一样,申请国外的学校吧。”
“那也挺好,谈女朋友了吗?”
“没有。”
“学生时代的恋爱最美好了。”
他放下玻璃杯,盯着水面波动,然后转脸望向冉思沐,平静又极其认真,“但我有喜欢的人。”
“那,那怎么……没在一起?”
“她不知道。”
裴书南的眼睛像谢容,眼角尖,眼尾翘,标准的狐狸型,盯着看时,像是会勾人心魄。
冉思沐道行低,低极了,她微张着嘴,看得有些痴了,傻愣愣地问:“啊?暗恋啊?”
他笑着正要说什么,冉思沐的手背吃痛,有人在掐她。
她回头瞪向罪魁祸首,裴岘禹揪着那点皮没松手,似笑非笑地低声警告:“这位太太,您不觉得您和小叔子聊得有些过于火热了吗?”
冉思沐没吱声,用力扯回手,端起杯子小口啜着冰镇饮料。
突然,包房门被猛地撞开。
谢容转脸瞧过去,立刻笑盈盈地招手,“小芝来啦,就等你了,快快快,快入席,坐弟弟边上。”
程芝其实长得很漂亮,又很会打扮,一身名牌穿搭,相当时髦,只是她从小被娇养大,养了一身小姐脾气。
那双和裴书南一样漂亮的狐狸眼被精心描画,眼波流转间,是与生俱来的傲慢。
当然,除了裴岘禹,对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程芝从来都是上赶着巴结。
她黑着张脸,指使服务员拖来把椅子挤放到思焓和裴岘禹中间,脚上高跟鞋踩得“嗒嗒”响,走近,然后一屁股坐下,什么场合、情面、分寸,她才不管。
程芝把缀满珍珠的手包重重放在桌上,扬声道:“不要,我就挨着岘禹哥坐。”
冉思沐盯着杯里慢慢升起的气泡,轻轻挑眉。
啧,她就说嘛,裴家除了奶奶和书南,没一个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