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伙计临时找了一条裤子,你先换上。”
盛槐拿着裤子到屏风后面,这才发现不仅有外裤,还有条里裤。不得不说,柳裵做事总是细心的。盛槐换好裤子出来,柳裵正站在桌边拧帕子,示意盛槐坐下。
柳裵半蹲在盛槐面前,将热帕子敷在膝盖上,“今天没有药涂,只能敷久一点。点穴止痛不如热敷,穴道解开后还是会痛。师父,你晚上要是还痛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敷一次。”
原先几次倒罢了,现在还能坚持帮忙热敷真叫人意外。盛槐看着柳裵烫得发红的手,接上刚才的谈话,“你是个聪明人,看得出自己只配当个磨刀石。”
“我不聪明,只是刚好明白我跟师父的关系。”
“以前不明白么?”
柳裵抬眸看着盛槐,冷淡眉眼在烛光下多了几分柔和,“以前确实不懂,现在知道了,我跟师父是自己人。无论什么时候,师父身边有我,我身边也只有师父。”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话,从柳裵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盛槐感觉他跟柳裵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他从柳裵坚定的眼神中看出某种信号,柳裵不会允许这条绳上出现第三个人。
刘大夫死前拜托盛槐将小谷送到黄药堂,小谷就是那个小学徒。盛槐没忘,只是不想管这闲事。刚好新年这段时间没任务,还是决定顺路去一趟。
柳裵说:“看不出来,师父是个善人。”
盛槐听得出他没有在阴阳怪气,说:“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也很无耻的认为自己不是个坏人。”
柳裵莞尔,跟着盛槐去做这说是顺路,实则要绕好几道路的闲事。
正月里还洋溢着新年的热闹欢庆,大门紧闭的医馆显得格格不入。前门闭锁,盛槐和柳裵从后门进入。院子里面跟往常没什么不同,没了刘大夫和小学徒的说话声,静悄悄的。
“那小学徒应该走了。”
柳裵和盛槐分别在前堂和后院的房间里寻找。
盛槐推开厨房的门,一把菜刀突然朝他砍来,幸好他反应快用刀鞘挡了一下。
“我要给师父报仇!”小谷怒不可遏的冲出来,挥舞菜刀要杀盛槐。
盛槐不跟小孩一般见识,没回击,只是避开那把菜刀。
柳裵闻声从前堂出来,经过门口的时候随手拿起捣药的木杵,击掉小谷手里的菜刀,“干什么呢?你师父又不是我们杀的。”
“就是你们杀的!”小谷又捧起药罐子朝盛槐摔去。
盛槐躲开第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院子里到处都是瓦罐的碎片。柳裵不满小谷胡乱发泄,将人擒住反扭住胳膊压在地上。
小谷拼命挣扎叫喊,“你们是禅柯寺的杀手,我师父就是被你们杀了的!”
柳裵拍了下他的脑袋,“谁告诉你的?”
小谷抬头想去咬柳裵,没有咬到,于是龇牙怒目的瞪着他。柳裵扣住小谷的后脖颈,“你是狗啊,怎么还咬人。”
“你们这群白眼狼!”小谷气愤不已,“桐山派少侠说了,是你们和那个叫阎王的人联手杀了我师父!我们真不该救你们!”
柳裵看向盛槐,早知道他们就不该救桐山派那群人。
那天是邓明明第一次没能成功杀掉议论其丑陋面容的人,因为盛槐阻止了。桐山派弟子落荒而逃,邓明明由此记恨上了盛槐。最后桐山派侥幸活命的那几个人竟得出这么个结论。
盛槐看着满脸恨意的小谷,明知是徒劳,还是想解释,“我是禅柯寺的杀手不假,但你师父不是我杀的。我真要杀他,不需要跟任何人联手。”
“我才不信你!我师父为你看病,你却恩将——”小谷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的眼前有一把出鞘的寒刀。
杀手,长刀。只出现在江湖传闻中的东西就在自己眼前,小谷顽皮要强,到底只是个孩子。他趴在地上心里害怕极了,努力抬起眼睛去看面前逆着阳光,充满危险的男人。
盛槐把霩也刀插在地上,让小谷亲眼看着,“你年龄虽小,也是医者,能分得清刀伤剑伤的区别。仔细看看,我这把刀砍不出你师父身上那样的伤口。”
小谷记得师父的致命伤,确实跟这把刀不一样。“谁说你不会用别的兵器,不是你就是这个冷脸鬼!”
柳裵又在小谷脑袋上拍了一下,“胡说八道。找我们杀人可不便宜,就你师父那条命值几个钱,我们还真看不上。”
盛槐握住刀柄转动霩也刀,兀自看了一会,收刀入鞘,“放了他。”
一个小孩没有能力伤的了谁,柳裵松开了手。小谷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退开一段距离,充满敌意的看着两人。
“你师父临死前托我们送你去黄药堂,去不去?”盛槐问。
小谷心中有恨,决不答应。盛槐懒得再管他,叫上柳裵离开。从后门出去时,恰有一个年轻男人从外面进来,三人擦肩而过。
年轻男人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走向小谷,“你就是刘师兄的小徒弟吧?你师父呢?”
小谷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年轻男人说:“路行野,你该叫我一声师叔。你师父半个月前送信邀我来尝尝他的药酒,不过我有事外出没有收到,这才来得迟了些。”
“路师叔……我师父被人杀了,就是他们!”小谷怒指,然而外面早已不见第三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