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张兴的招册。”
展开张兴签字画押的口供,招册的周边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张兴说,他从中收取一成好处费,协助严湛将三百万石赈灾粮通过盐商船只卖给滇蒙国,再将银子运回给严湛。”
“严湛是淮南布政使司照磨所照磨,从九品,负责文书琐碎,无实权。他姐夫是淮南巡抚顾忠林,赈灾粮没有巡抚官印是批不出去的。”
“今年严湛大修严家老宅,用度远超俸禄,顾忠林劝诫他低调行事,二人终因分赃不均发生口角。”
“那张兴是怎么露出马脚的?”
“活埋逃荒农民,被值夜士兵发现。”
江星阔将招册狠狠摔在桌上,“抓严湛,提顾忠林,去两家搜干挖净!”
“是!”
两队玄衣白马风驰电掣,金陵城一时人心惶惶,不知又要有多少冤魂葬身大阳巷。
但当玄影卫自严家、顾家抬出几十上百箱赃银、珠宝、皮草药材,金陵城哗然。
“原来是贪官!该早点查!”
“听说是新来的统御司提督大人严查,这回淮南饿死的百姓死也瞑目了。”
“统御司和玄影司不一样?”
“玄影司捕风捉影,人心不安,统御司为民查贪腐,自然不一样。”
“嘘,你们小声点说,统御司毕竟是玄影司上级,说到底,两家是一家。”
严湛、淮南巡抚顾忠林认罪之后,挖出背后的利益相关者越来越多,且官阶越来越高。江星阔无一手软,悉数抓进玄影司严审。
统御司。
江星阔翻完厚厚两叠招册,问道:“三百万石的赈灾粮,最后有没有发放到百姓手中,朝廷应当是派人去明察暗访再上报的,上报到谁处,由谁过目?”
肖无涯道:“按例,是上报到首辅大人处。”
“查首辅。”
肖无涯一顿。
“怎么,查不得?”
“是否要问过圣上?”
江星阔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眼都不抬:“大晏开朝起设置玄影司,圣意直达,斩奸佞杀叛贼,上至国公下至小官,何时区区首辅也能让肖大人忌讳?”
肖无涯面色恭敬,声音微冷:“主上初来金陵或许还不太熟悉,当朝首辅程梓舟乃锦贵妃胞弟。椒庭寂寥,?仅皇后与贵妃二人,皇后独守冷宫多年,帝对贵妃信任之极,后宫早交由贵妃主持。首辅,怕不是轻易查得的。”
江星阔冷哼一声,“先帝时,锦妃是太子府次妃,胞弟程梓舟任玄影司指挥佥事,官从四品,因武职过显,遭科道弹劾,后改任金陵户部主事,官从六品,专管漕粮折银。这个淮南巡抚严湛,就曾与首辅在户部共事过。”
肖无涯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这个辽东来的武将对朝廷官员的了解程度之深,全在意料之外!
辽王即便传授过这个义子,以他就番多年,远离朝堂,忙于边境战事,不该有闲暇做如此深的钻研。
“我不信朝廷之上除了圣上,还有肖大人忌惮的人。到底是怯懦,还是对本提督不服?”
江星阔抬脚走下台阶,边说边步步逼近,自上而下看他,眼神凛厉,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肖无涯退后两步,揖礼躬身:“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肖无涯走之后,江左、江右进来,禀报道:“少主公,钦天监监正邵文棠大人已经约到了毓秀馆。”
“郡主到了吗?”
江右道:“我已命人去接,郡主已经在路上了。”
江左不解:“少主公,您出面不是更简单点?”
江右叹气道:“你以为少主公没提啊?那白姑娘,前几日在回府的马车上突然拒绝了少主公的好意,那脸冷得呀,比我们辽东腊月的冰碴子还冰。”
江左心道,难怪少主公这几日查案,一个接一个地审,恨不能不吃不喝,昏天黑地。
江右忿忿不平:“她怕少主公威名于她有碍,少主公偏还拐弯抹角地托郡主帮她。”
江星阔越听越烦,瞥了他们一眼,江左赶紧捅了捅弟弟胳膊。
傻弟弟还嘟囔:“我们少主公头一回对女子有情有义,掏心掏肺的……”
江星阔听到有情、掏心,忽感这些词用在自己身上十分诡异。
“下次见到她,我得替少主公说她两句!”
江左恨不能一棒子将傻弟弟打晕,着急忙慌地死死捂住弟弟的嘴,另一只手夹住他,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