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细雨,浅草飞莺,红墙金瓦之上,天空划下一道刺目的金光,随之是远处隆隆的雷声,到耳边炸开。
宫城正北方的乾清宫内,跪着江星阔和肖无涯,身后是大理寺卿、刑部尚书、户部尚书。
皇帝将手里的卷宗从头看到尾,掷向跪在地上的肖无涯。
肖无涯一动不动。
“他该死。”景帝抄起案桌边鸡缸杯,往下一砸,砸中肖无涯的额头。
渐渐有深红的血液渗出。肖无涯仍岿然不动。
众臣瑟瑟发抖,惶惶不安,生怕被祸水牵连。
景帝无动于衷似的:“你很好。”
肖无涯稽首:“臣——审问时手重了。臣有罪,望皇上责罚。”
宫人奉上第二杯热茶,景帝端起,踱步至肖无涯身边,将茶水一点点浇在伤口上。
肖无涯咬紧牙关,闭气调息,额头青筋突起,双手颤抖。
“臣有罪。谢皇上。”
“宣我旨意——”
景帝走回金丝楠木桌案前,对江星阔朗声道:“张兴、严湛、顾忠林、程梓舟四人,私通滇蒙,输我边情;克扣淮南赈粮,致使饿殍载道。此等悖逆,上负君恩,下虐黎庶,天地不容!
依律严惩:
一、通敌、贪墨赈粮逾百石者张兴、严湛、顾忠林凌迟处死,夷三族,家产没官;
二、程梓舟剥皮实草,悬示州府;
三、四人妻女没入教坊司;
四、涉案官吏,三代不得科考。”
“是!”
“陛下,首辅之位暂缺,平日公文都交由首辅批阅,那今后该交与谁过目?”户部尚书问道。
“江提督接连立功,淮南饿殍案既破,这首辅之位,便交由你来代管。”
殿内响起极小声的躁动,须臾便归于安静。
江星阔顿首:“臣定当为陛下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殿外电闪雷鸣,大雨倒灌,金陵城烟雨朦胧,街巷空无一人。
辽王府屋檐上的螭吻吐水成帘,流向暗沟明渠,因此雨虽大,府内天井毫无积水。
江雨来和白鹭于花厅听雨弈棋,倒也悠闲自在。
“前两日你说要下大雨,今天还真的应了你说的。你又说要提前疏通暗沟明渠,幸而听你的安排了,不然今天我们这要成了池塘。”
“王府多年不住,一定有落叶腐泥堵住沟渠,防患于未然,才能悠闲自在赏雨。”
“请你来住,真是请对了。”
雨来落下一子,才发觉走错了,“哎呀,落子无悔,算了,算了。”
“郡主棋品,和我那三叔倒是一样有君子雅风。”
“莫打趣我,我一得意,又要输棋!”
二人欢声笑语时,下人来报,景阳公主来王府了。
江雨来顾不上诧异,只好令人迅速收拾一番,去前厅迎贵客。
二人行至前厅,见十来个光鲜亮丽的宫人垂手陪侍在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身边,花团锦簇般,那女子抬手间珠光宝气,在阴雨连绵的雾气里闪着光。
“雨来见过景阳公主。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失礼了,还望公主恕罪。”
那女子唇角的痣上浮,只微笑,并不急于开口,一双细长的凤眼仔仔细细将脚下跪着的两个少女打量了一番。
这郡主粉裙金钗,面若芙蓉,眉眼间很有王爷笑面人的模样。
倒是旁边的陌生姑娘,一身浅绿裙衫配白色裙裾,不施粉黛却杏眼含春,似一朵初绽的梨花,分明是个普通民女的打扮却不输官宦世家女子的气质。
“宫里甚为无聊,本宫出来与姐妹聚聚。你身边的这位是?”
“回公主话,这位白鹭姑娘是金陵大儒白庭业的嫡孙女,去辽东扶柩时便被我们留下休息了一阵子,因我白日一个人在府中,现在又接了白鹭姑娘来相陪。”
“哦~~”景阳公主心下明白了。
这便是那个传遍后宫的野女子了。
“白鹭姑娘,大名鼎鼎。听闻你为了给你祖父搜寻证据,半夜上树破棺……”
景阳公主不再说下去,捏着丝帕的一角捂着口鼻,大有毛骨悚然之意。实则她眼中尽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