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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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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枝欲将尸首系于横梁之上佯装自缢,突然想到傅声闻后背的伤,便改了主意跃至檐顶,把尸体狠狠地往楼后的青砖石阶砸去。

尸首遭受猛烈撞击头破血流,鲜血泱泱流出迅速染红外衣。沈寒枝一跃而下平稳落地,蹲在尸首旁边收了布绳并扒下血衣用布裹好带走。

趁四下无人,她又跑去粮库查看。果然,储粮少了许多,远超日常食用之量,想必是谭德伍私卖了粮食换得钱财纵情享乐。

只可惜今日不便将余粮带走!沈寒枝心下愤然,扣好门锁翻墙而出,赶至街市买齐清单之物,回到大通铺。

行事匆忙加之天光黑暗,她未曾注意自己的衣摆沾了一点血迹。孙絮微却悉心洞察,发现血迹后按兵不动观其神色,推断她应是已经得手了,才指着血迹喊道:“院长!你受伤了!”

沈寒枝顺着看去,微微拧着眉头扯谎道:“没有,这是我刚才经过肉摊不小心蹭的猪血。”

孙絮微故作松气,点了点头,同沈寒枝核对采买物品,随后进入通铺男居休息。沈寒枝则来到后院水井旁清洗血迹,暗暗自省:今后须得更加谨慎,再不可发生此等破绽。

时至后夜,谭宅热闹起来:小厮们如无头苍蝇般在院子内外乱窜,有说要去郡廨报官,可死的正是郡太守,去郡廨又有何用?又有说要去州上禀明州牧,可眼下城门已闭,即便去也要等天亮,夜黑风高的谁看着尸体?万一诈了尸……总之是你推我我推你,叽叽喳喳吵嚷不停,一个拿注意的都没有。

一宅之乱搅得邻里街巷皆不得安宁。好几户百姓听闻异响还以为要打仗了,竟连夜收拾东西准备逃命,一时间人心惶惶。另有几家将门窗悄悄推开一条缝,屏息窥望发现只是谭宅生乱而未见兵马,这才稍感放心。

当然,胆识更甚者直接走出家门,三两作伴,探听情况:

“什么!又是太守死了?”

“好家伙,这宅子克人啊?”

“应是这官位克人吧!”

……

几人搬唇递舌彻夜未歇,令事情越传越邪乎,待至天亮,骨阆郡家家户户都知晓了这座古怪的宅子里又莫名其妙死了人,而且还是太守。

孙絮微明知幕后元凶是沈寒枝,仍作骇然之态问她:“院长,你说这好端端一个人,怎么突然死了?”

沈寒枝忙着套车,随口敷衍:“许是作孽太多。”

孙絮微看她一眼,出声附和:“嗯,大抵是吧。”

二人赶着驴车回到半山观。孙絮微把山下事说与院民听,提及太守身亡时众人皆是一惊,议论纷纷。唯独傅声闻面色冷淡、沉默不语,似是早有所料,抱臂倚在慈悲殿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寒枝。

彭老叹言:“骨阆郡接连死了两位太守,还是死在同一座宅院,着实殊诡!这下子州牧是没办法坐视不理了,兴许过两日便会从州上赶来解决此事……”

“解决?咋个解决?”杨老嗤之以鼻,“且不说王家案还没个结果,先前王家那混蛋仗势欺人的账不是也还没算清吗?旧案尚未解决,还指望州牧能解决新的命案?痴人说梦!”

满院无人应声,只因其言在理。众人回想到那位被王家欺负到走投无路的可怜母亲,无不默然扼腕。

杨老把半团泥料往木板上一摔,又自顾自地说:“依我看,这几条人命到最后都是糊涂烂账!那些当官的活着的时候经手过多少冤案错案,他们数得清吗?现在他们自己也成了冤魂,竟妄想有人站出来替他们沉冤昭雪?哼,可笑!”

此话一出,依旧无人应声。

彭蔼见场面冷了下来,忙打圆场:“好啦好啦,不说那些破事了。院长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咱们好好准备,等中秋灯会大赚一笔,让孩子们多吃几顿饱饭、多穿几件新衣裳,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才是真嘛!大伙儿说对不对啊?”

“是啊,再没有比过好日子更重要的事啦……”院民纷纷附和,排队领取了用物,各自忙活起来。

沈寒枝拿着一只包袱往院外走去,经过傅声闻身前同他低语:“跟我来。”

二人来到观外一偏僻地。傅声闻问来这里做什么,沈寒枝没回答,丢开包袱,捡拾枯枝堆积生火。

傅声闻便没再问,看一眼包袱,转身帮忙挑拣树枝丢进火堆。直到火苗高蹿,他才开口:“白日生火,你这是要……”

言未尽,但见沈寒枝抖开包袱,一件血衣掉落在地。

是谭德伍的衣衫!傅声闻知其死于沈寒枝之手,却依然表现得十分惊讶,道:“我曾见谭德伍穿过此衣!它怎会在你这儿……难不成,人是你杀的?”

“我先是勒死他为苗氏报了仇,又把尸首从楼顶扔下去,算是替你出一口恶气。”沈寒枝神情淡然,踢了踢血衣,对傅声闻说,“尸体不便带回,姑且以衣代人,你亲手烧了它吧。”

傅声闻甘愿以身谋局承受杖罚,便是为了博得沈寒枝的同情并加重她对贪官的厌恶,从而使她坚定杀人报仇的念头。可他从未想过沈寒枝会念着自己的伤、替自己出气,还以为她所做一切仅仅为了苗氏……

傅声闻内心有所触动,看向沈寒枝的眼神亦变得复杂,踯躅半晌,颔首低诉:“多谢你。”然后捡起血衣丢入火中,伴着火焰噼啪作响的燃烧声,又问她,“你不怕官府查到你吗?”

“不怕。”沈寒枝语气笃定,嘴角露出一抹蔑笑,“那些官员便是仗着有士族撑腰在地方作威作福,实则全是庸碌无为、百无一能之流。莫说断案,他们连排患解纷都不会,还不如一个巡街的衙差有用呢。”

“并非所有官员都是如此。如若真有一位公正不阿、才略非凡的官员立誓要查明此案,你怎么办?”

沈寒枝笑答:“那是吾朝之幸。”

她……她竟这样说!傅声闻愕然,瞠目怔愣半晌犹觉恍惚,勉力平复下心绪道:“你说你是先勒死的谭德伍,再把尸体从高处摔到地上,这……这中间有说不通的地方。”

“没错,确有不通之处。”沈寒枝淡定应道,“若为悬梁自尽,尸体怎会在石阶上?若为失足高坠,脖子上的勒痕又如何解释?”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傅声闻欲言又止,“我以为凭你的身手,此事大可以做得再缜密些。”

沈寒枝笑了笑:“我那不是想要替你解恨么,况且再说不通,官府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我。”她稍作停顿,言语间多了几分无奈和调侃,解释道,“那些官员并无能力查明真相,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案也不会例外。我猜最后他们会判定谭德伍是醉酒登高失足坠亡,至于那道勒痕,便当作没有看到不予深究,且问过旁人之后还会给谭德伍写下‘贪得无厌,死有余辜’的判词,以向民众和朝廷彰显他们崇尚公正风气……”

她毫无惧色徐徐倾吐,便是拿准了当今的官员既不会也不愿追根究底。傅声闻默然长叹,不禁深思:今日沈寒枝杀人尚算事出有因,若以后换了旁人,是否也会因为拿捏住了为官者无能畏事,而肆意妄为、滥杀无辜?

世风日下,实在悲哀!

“好了,仇恨已报,回去吧。”

沈寒枝说完转身便走。

傅声闻扑灭了火,紧随其后。回去路上,他凝视着沈寒枝的背影,心道自己本应尽快书信京中,请国师速派刑官过来调查谭德伍一案,缉拿凶手并擢升金慕叶为下任太守,如此一来既是将妖心掌控在自己手中,亦是同士族爪牙胡阼非形成掣肘之势,为今后打压士族势力辅以根基……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愈发混乱,像是有碎石不停掷入心底那条暗河,致使涟漪四起、伏流湍急。

其实,傅声闻并非不明白,那些石子不过是一个念头:他不想为了妖心而伤害沈寒枝了,他想将她暂且护下。

此念何以生出,傅声闻一时也说不清楚,思索良久方才隐约意会到自己许是对沈寒枝心生相惜,抑或是发觉她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十恶不赦:她是有妖心不假,却心向正义忧国忧民,尽己所能保护着流民百姓,有时候所表言论亦与自己志向相同……

待回到普济院前,傅声闻望着道观匾额,内心终于不再摇摆不定,且将那些碎石安放于心底,与伏流共存。

他坦然面对心声,重新谋划起来:沈寒枝虽自诩不会被官府查到,却难保百密一疏,不可大意。中秋将至,朝廷断不会在此时大动干戈地彻查几桩命案,一切应会拖到节后再行动,我便随院民去郡上参加灯会,趁机同金慕叶见上一面并对其稍加提点,只等时机成熟再书信京中……

事既筹定,傅声闻便需要摸清楚沈寒枝对院民参加灯会作何安排,是以问道:“我看院民忙着制作货物,怎么,他们都要去中秋灯会吗?”

“大都会去,毕竟日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去热闹热闹也好。”沈寒枝一声惆叹,“我便不去了,萧忴最近有点发热咳嗽,我和陶氏要留下来照顾他。莫策也因此进山采药,几日回不来。”

“怪不得没看见那讨厌鬼。”傅声闻嘀咕一句,被沈寒枝浅瞪一眼后忙改口说,“大家打算卖什么货物?可有提前备好通商市牒?”他想,若院里没钱办市牒,自己可暗中相助。

“普济院唯杨老有通商市牒,平日也只有他下山卖泥娃娃。但每年乞巧、中秋、元辰和上元节,官府会放宽行商要求,除了售卖吃食之外,皆无需办理通商市牒。”沈寒枝娓娓道来,“届时杨老会去市集卖泥塑,彭老和妻子俞氏卖绞缬帔帛,他们都是在街边露摆。邬婶与王家兄弟推着木车走街串巷贩卖花灯。其他人若想游玩,只需在亥时前回来。对了,裴娘素来不爱见生人,约莫是不去的。”

傅声闻一心琢磨着与金慕叶相见之事,没注意到沈寒枝说最后一句时,语气耐人寻味。

沈寒枝看他一眼,眸光意味不明:“不过,傅声闻,若是你去帮忙卖花灯,想必裴娘也不怕见生人了。”

“嗯……”傅声闻心不在焉地应和,片刻后才觉出话里的不对劲,睨着她蹙眉问道,“与我何干?”

“明知故问。”

傅声闻佯装不懂,摇头称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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