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谈拢,陆平公务在身主动请辞,还拜托他传个话,说过几日再来拜访。
应见画答应下来,稍送了几步,视线不留痕迹地扫过他一身肤黑,心想,妖怪就是妖怪,连审美品味都如此清奇。
杜知津怕不是把眼珠子跌坏了才会瞧上这块炭。
“姊姊姊姊!黑大块走了,我们回去吧!”
红花眼神好,远远看到陆平离开,扯了扯杜知津的袖子。待两人回到院前,她却留下一句“我娘喊我回家吃饭”跑了。
现在小孩都这么活泼的吗?杜知津疑惑,推开门看到坐在桌前的应见画,脚步陡然一顿。
这个表情......是生气了吧?
她才要不动声色地退出去假装自己没来过,耳畔便响起幽幽的声音:“不吃拿去喂狗。”
杜知津:“......吃。”
三杯鸡下死,做狗也可以。
可饭桌上的气氛太过凝重,她就是再心大也吃不下。随便垫了两口之后,她开始思考,为什么这顿饭比不过以前吃的青菜白粥?
吃青菜白粥的时候,应见画会和她一起。杜知津恍然大悟,连忙追问:“你怎么不吃?味道不合胃口?”
应见画一筷未动,面前的碗空空如也,半点痕迹都没有。
他用帕子蒙住口鼻,淡声道:“我不喜荤腥。这些口味太重了,闻着犯恶心。”
他才不吃陆平送的东西,嫌有股煤味。
“有吗?我明明特意少放了茱萸。”杜知津夹起一块仔细嗅了嗅,犯难,“好像是有点......唔,早知道再加点水了。”
“等等,这顿饭是你做的?”应见画微微瞪大眼,一时忘记掩住口鼻。
她点头,和他邀功:“是啊。不仅菜是我烧的,原料都是我亲自上山打的。”
话说出口,她猛地想起应见画不准她出门更不准她动用武力,顿时一阵后悔。
不会又要挨罚了吧......
怀着痛苦的心情,她正襟危坐,在心里悄悄打起了腹稿。可不知是应见画忘了这事还是怎样,杜知津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预想中饱含怒气的长篇大论。
偷偷觑一眼应大夫在做什么......哎?怎么吃上了?吃得还挺开心?
留意到她的视线聚过来,应见画放下木筷,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问:“所以你下午和陆平去打猎了?”
杜知津把一块骨头丢给进来讨食的小黄狗,随意道:“嗯,就在后山。”
忽地,她想到什么,抬起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但我比他强。我打了两只,他只打了一只。”
应见画点点头,动作不咸不淡,听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杜知津本以为他至少会夸自己一句,见状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和小黄狗面对面。
她捏了捏小黄狗的脸蛋,无声叹气。
忽然,面前多出一个碗。“给我的吗?”见他颔首,她好奇地凑近闻了闻,评价,“很甜,还有股豆子的味道......甜豆浆?”
喝一口,她惊得双眼发亮,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嘴角沾着豆浆和他说话:“好喝!”
应见画矜持点头,未置一词,嘴角却微微上扬。
没有多高兴,只是一点点。
两只鸡,杀了一只还有一只。应见画正犹豫把鸡养在哪里才不至于整个院子发臭,杜知津先有了主意:“要不把它卖了吧。”
应见画面露不解:“为何?你需要吃肉滋补。”
杜知津摇摇头,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表情诚恳:“你感受一下,它已经好了,一点血也不流。”
闻言,应见画当真侧耳听了会她的心律,眉头一点点松开。
一息六次,跳得很正常。但这过分柔软的触感是......不对,他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
如触明火,他倏地收回手,双颊涨红。
偏偏那个怪声又在这说风凉话:【应大夫害羞了~舟舟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把他扑倒!】
谁、谁害羞了!
“医、医者眼中,病患不分男女,一切都是为了、为了治病!”他背过身去,用手背碰了下自己的脸,触到一片火热。
好烫......
“应大夫?”杜知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恼了,绕到他身前,弯腰去看他的表情,“你怎么了?脸红红的......”
应见画一把抓住她欲探究的手指,两道目光交汇,他慌忙移开,紧紧盯着茅草屋顶道:“没什么...只是今天赶路有些、有些累了。”
“可我感觉你像是病了。”杜知津没被他糊弄过去,掰开他的手仔细端详他的脸。
她是剑修,力气比一般人都大,岂是应见画轻易能够撼动的。也就是在此刻,在她一心一意注视着他的此刻,应见画方察觉,她的眼睛很特别。
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纯粹的黑,因为足够深沉吸收了所有日光,凝成一枚岁月的矿石。粗糙、明媚在她眼底别无二致,她分不清,或者说世间万物都不及她的眼眸珍贵,所以她不用去分辨。
被她注视着就像被安静的日光无声包裹,让人不由自主地丢盔弃甲、肝脑涂地。
他抬手隔断她的视线,语气听起来很是恼羞成怒:“松手!还有,闭上你的眼睛和嘴,我是医师你是医师?”
杜知津默默停下动作,心想,应大夫像吃不到肉骨头的炸毛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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