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沈东对沈愿说:“大哥,今天早上院子里也有好多野菜。我看着和平婶子那天给采种类一样,都是附近没有的。”
沈愿心里了然,想来还是平婶子送来的。
“大哥知道了,饭热好你带着弟弟们先吃,别等大哥。”
沈东没点头,只让沈愿路上小心,早点回家。
沈愿走的慢一些,在看周围的环境。到平婶子家的时候,一家子正好吃完饭。
篱笆院外能看见王三虎在劈柴。
他也看到了沈愿,怕是沈家出了什么事,立即放下手里的斧头,语气略显急切,“沈大你咋来了?”
沈愿举起手里的粗布,“我来请平婶子给我做衣裳呢。茶楼要求穿好点的衣裳,我这身不成,又不会做,只能来麻烦平婶子了。对了,婶子在家不?”
知道沈家没什么事,王三虎也放心了,“在的在的,娘!沈大找你帮忙做衣裳!”
灶屋里走出来一个小老太太,头发半白,干瘪瘦小的身形略微佝偻,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神锐利,瞧着有些面凶。
“你要做啥衣裳?”平婶子的视线没在沈愿脸上停留,只看他手里的布。说话语气僵硬,脸色看着更凶了。
不过这没吓到沈愿。
他知道,平婶子这样是有原因的。她相公被拉去打仗,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六个孩子,那时候孩子们都小,幸而公婆还在世,能搭把手,日子将就着过下来了。
后来公婆接连去世,平婶子的日子很不好过。
寡妇门前是非多,外人都不敢多帮忙,怕被说闲话。平婶子也不敢多叫人帮忙,怕人以此另有所图。
她是生生逼着自己没了笑容,以一张刻薄凶悍的冷相对人,这样才能带着孩子们少一些流言蜚语的活下去。
平婶子是个面冷心热的。
沈愿知道,不然也不会半夜起来去挖野菜,眼巴巴的送到他家了。所以她再凶,也吓不走他。
“就普通的短褐就成,平婶子你要给我量量身形不?”沈愿笑着上前,把粗布递给平婶子,“婶子,这三文钱是辛苦费,劳你受累,给我做衣裳。”
平婶子没要钱,倒是被沈愿的笑和他的靠近吸引,“你以往不是怕我,也不爱笑。如今倒是换了副模样,我不可怕了?”
沈愿小时候还被她的脸色吓哭过,全村的人沈愿最怕她。
长大后更是能躲就躲着她的,也因此,她很少和沈愿打交道。
像今天这样,靠的只有一步距离,还挂着笑脸的模样,平婶子头一回见。
先前听三儿子说沈愿变了,和以往不一样,她还不觉得什么。
今日一见,确实很不一样。
像换了个人似得,也是奇了。
“不瞒婶子说,前几日我晕倒后,脑子里多了好些东西,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想来就是当年的老道士说的仙缘,现在想想,日子怎样都是过,不如开心些。”
沈愿此前和老徐头说了衣冠冢和亡魂的事,若是真来打听,还是和村子里也说一下比较好。
免得村里人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那些话吓到。
说起有仙缘,平婶子还真点点头。
当年她家三虎给了老道一碗水喝,那老道士还说她家三虎以后有贵人相助,能成人上人呢。
平婶子看一眼吭哧吭哧劈柴火的干巴汉子,但愿那老道说的是真的。
不过她了解自己儿子,实心眼一个,也没啥大本事,成人上人她是不敢想。
只愿他以后能吃饱饭,不饿肚子不受冻。
倒是沈愿这边还真像是应验,不然一个人哪能一下子变得这样大?
想到沈愿那时为何晕倒,平婶子脸上也挂不住,她那天把沈东赶了出去。
沈愿见平婶子神色微变,他将铜钱放在粗布上,“婶子,此前多谢你与三虎哥救济,让我带着弟弟妹妹能活下来。这钱不多,但是我一片心意,婶子你收下别嫌弃我。对了婶子,以后也不用每天一大早往我家篱笆院里放野菜了。我找了个活计,供两顿饭,弟弟妹妹们有口吃的,加上他们自己挖的野菜足够一天吃了。”
沈愿真心道:“平婶子,这两日辛苦你了。起那么早,走那么远的路,给我家挖野菜。”
平婶子听他说了这么多,知道沈愿不怪她还想着她,不由眼眶微红,“愿啊,你不怪平婶子就成。”
那点路,那点野菜,那点辛苦,不值得什么。
沈愿给的三文钱,平婶子还是收了。
孩子找到能谋生糊口的活,心里高兴想拉扯他的穷邻居,是好心,她收下这份情。
做短褐不难,用布条快速的量一下沈愿的身形,心里有了数。平婶子知道沈愿做活急着穿,让他明晚来拿,后日就能穿上新衣。
沈愿道谢后回家,回去的路上脚程快了许多,他知道弟弟妹妹们会等他一起吃饭。
到家之后,沈东他们果然在等他。
晚饭沈愿吃的最多的是野菜糊糊,他从茶楼带回来的韭菜和粟米糊糊给弟弟妹妹们分了。
茶楼的粟米是新米,米油厚,香气浓。入口细密柔软,带着清香,味道极好。
春韭脆嫩带着柔软,加细盐简单调味,本身的辛香裹着没有苦涩感的咸味,配着粟米糊糊很是下饭。
家里没桌子,一家五口都是捧着碗,坐在灶台下垒一圈的泥圈上。
沈愿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事,还是得买桌子。
不过这边好像都是让木匠打桌子,他不认识木匠,明天去县城路上问问三虎哥吧。
吃完饭沈愿给孩子们先洗澡。
家里也没专门洗澡的浴桶,只能用家里的大水缸,小孩子洗澡的话,也会直接抱坐灶台上的陶锅里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