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负雪闻言点了点头,欠身道,“秦负雪见过明老。”
墨烛明眼中难掩异色地看着秦负雪,眼前女子清丽绝俗,不染纤尘,手中持着一柄长剑,虽在鞘中,可那凛然的气势看着便绝非凡品,更重要的是,这女子不过二八年华,内力却如此深不可测,听殿下的意思,方才此人一直就藏在附近,可是自己和海东青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乌兹避世多年,想不到江湖何时竟有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想到这里,墨烛明抵不过内心的好奇,忍不住问道,“老夫冒昧,敢问秦姑娘师从何处?”
听到这话,楚怀眠眉头一皱,怕触到秦负雪的伤心事,折扇一合,便要开口圆场。
却不料秦负雪面色如常,淡淡应道,“负雪无门无派,一介江湖散修。”
墨烛明还待追问,便被楚怀眠打断道,“时间不早了,明老,我们先行进山吧。”
墨烛明不知其中隐情,但见楚怀眠面色有异,于是只在心中暗暗慨叹了一句后生可畏,便也识趣地闭口不再多言。
山路崎岖难行,又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楚怀眠便叫燕云在山下整顿接应,待自己和秦负雪上山后,再做打算。
墨烛明领着秦负雪和楚怀眠在连绵的无名群山中跋涉了许久,眼前景色才豁然开朗了起来。
人间四月幺桃盛,此处更是有百花盛开,漫山遍野放眼望去具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盎然春意。
浮云缥缈,辽阔的天空下,水流如带,流淌在茫茫的绿色中,滋养着一方土地上的万物生灵。
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人迹罕至,秀峰迭起的青山深处,竟然别有洞天。
花香馥郁,一不留神就撞个满怀,鸟鸣啁啾,似乎远处群山中的虎啸猿啼都已远去,随之而去的,也有无数尘世的奔波瓢泼。
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
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
错落的石屋前,扎着羊角辫的稚童三五成群地嬉笑打闹,勤劳的妇人端着瓦罐沿着田埂一路走到田间,给挥汗如雨的汉子们送去清凉的茶水。
这里的时间似乎流动的也比外面慢些,走进这里,教人忍不住连呼吸都轻缓了去。
三人穿过花海深处走去,有过路的行人认出了楚怀眠,热情地向她问好,不一会儿的功夫,楚怀眠怀中就抱满了新鲜的水果。
“别看这里现在这般恬静安宁,这可是墨家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这般规模。”楚怀眠看出秦负雪的惊讶,凑过来低声解释道。
“他们...怎么都没有内力?”秦负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初时还以为是他们内力深厚所以深藏不露,可是走进一看,竟然具是全无内力的普通人。
“寻常百姓是没有习武的,左邻右舍都是同亲同族,平日夜里甚至不需要关门,为了防止山中猛兽伤人,他们族中设有专门的护卫队,用来保护大家的安全。”
楚怀眠向远处指了指,秦负雪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一列执剑巡逻的兵士,楚怀眠继续说道,“这护卫队是由昔日墨家非攻堂改制而来,队内成员仍然是练武的,明老便是如今护卫队的执法长老,有时候族中处置犯错的弟子,也是由护卫队来执行的。”
秦负雪仍是不解,洗墨之役何等惨烈,墨家上下就算不思复仇,可是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祖上经历过那样残忍的对待,族人后代怎么敢不习武防身。
闻言,楚怀眠微微叹了口气,再开口语气中也是多了几分敬意。
“这也恰恰说明,墨家已经彻底放下了仇恨,如果说一开始是被迫流亡至此,可是经历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他们已经发自内心的爱上了如今的生活。”
“昔日的墨家已经不在了,如今剩下的这个,只是一个名叫乌兹的部落。”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负雪,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再无战火,能够在这样的桃源隐居,再不去理会俗世的恩怨纠葛,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说道这里,楚怀眠悠悠地看着远方的天涯,神色中带着一丝遐想,但旋即又怅惘地说道,“只可惜,昔日墨客三千,死不旋踵的盛况,只怕是这世间再难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