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霜花爬上美术室窗玻璃时，陈普正用镇纸压平一张泛黄的画稿。画稿上用青铜色画着艘糖纸船，船帆上的纹路和她登记本里夹着的那片糖纸分毫不差，而船尾站着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攥着的绿色彩铅上刻着齿痕——和李叶父亲旧毛笔的笔杆如出一辙。李叶忽然从画柜深处抽出本牛皮笔记本，封皮上用炭笔描着梧桐叶，叶尖滴着的铜绿颜料在霜花上晕开细链。

"我爸住院时偷偷画的，"他翻开笔记本，内页夹着张X光片，肺部阴影被涂成梧桐叶的地方贴着张小太阳贴纸，"护工说他总把你的作文当调色盘，说'这孩子的字能调开青铜的锈'。"陈普接过笔记本的手指发颤，发现某页用炭笔描着母亲年轻时的侧影，旁边写着："绿铅笔该还给它的小主人了"，字迹被桐油浸过多次，却在霜花反光里泛着微光。

鱼眼镜头的畸变感从走廊传来，陈普听见"校霸用家世炒作"的议论被风雪揉碎。李叶忽然拽住她的手腕躲到画架后，褪色的蓝丝带扫过她校服裙摆，他腕骨的痣擦过她掌心的旧茧，像枚被霜花凝住的邮戳。"上周有人往我画具盒塞了这个，"他摸出半张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和护士站在梧桐树下，"撕照片的人指甲上有亮片，和上次摔你铅笔的是同一个。"

画架上的《透光的赤壁》不知何时被添了新船，船头站着穿校服的两人，船尾的青铜灯正把光投进树洞。陈普看见灯座的梧桐叶纹里卡着枚青铜纽扣，纽扣孔里缠着的蓝丝带和她初中时绑在自行车把上的那根打了同样的蝴蝶结。"你妈送我爸的毕业礼物，"李叶用指尖擦去玻璃上的霜花，露出母亲护士服上的铜绿纽扣图案，"他说'青铜色要有呼吸感'，其实是在学你妈调消毒水的颜色。"

图书馆的老式座钟在记忆里敲响，陈普想起李叶曾说"光穿过裂缝才被看见"。此刻美术室的霜花玻璃突然裂开道缝，初雪的微光透过裂缝照在画稿上，男人手中的绿铅笔尖忽然发亮——那支笔正躺在她登记本里，笔杆齿痕里嵌着张纸条："儿子，画透光的船时，记得给船帆留个糖纸大小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