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之前阿玦怎地不肯陪她呢,原是悄悄做这事去了,怪贴心的。
仔细地欣赏了几遍杨玦的字,心中赞叹她这一手小楷写得是越发灵动遒劲了,真个叫赏心悦目,时危有那么些明白了朔癸每回取到望月来信时的心情。
磨磨蹭蹭地赏完字,时危才认真研究起内容来。两篇玉简的内容并不连贯,自然是还有其他残篇存在,只是不知一共几何。时危对医术无甚了解,看不出甚么端倪,便想着寻个机会问问清度、清央,于是将三张纸按最初的次序叠好,连折痕也未弄错,方妥帖地收进怀中藏好。
她的心思回到先前的事上,闭目沉思了许久,还是一筹莫展,难免泄气地往桌上一趴,苦道:“呼……阿玦,快来救救我罢……”
“嗯。”
清风拂过,头顶突然响起杨玦清泠如泉的声音,时危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凳子上弹起来。抬头一看,她身边端坐着的不是杨玦又是谁。
“阿玦!你怎么在这!”时危飞速眨了几下眼,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你该不是……方才就一直在我房内罢?”
杨玦眼神不自在地闪了开,道:“我来送东西。”说罢瞥了眼时危怀里。
“那你做甚躲着嘛,”时危哭笑不得,“我快被你吓死了。”
杨玦避而不答,只道:“你也能被吓死?”
“那可不,不信你摸摸这。”时危居然较真起来,捉过杨玦的右手就按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时危是否快被吓死另论,杨玦是当真要被她吓死了。杨玦紧盯着自己压在时危胸口的手,手掌下方的柔软只隔了三层薄薄的衣料,触感鲜明,同样鲜明的,还有时危疯狂的心跳。
杨玦羞恼地抽回手,瞪了时危一眼,却见后者笑弯了眼,又露出些媚色,对她道:“未欺你罢?”
杨玦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起来,闷闷地“嗯”了声,跳过这个话题:“方才喊我,是为何事?”
时危本是随口一叹,并未真想喊杨玦,被杨玦一问,心中突然冒出股倔劲,不愿说了。
儿时她遇着想不透彻的难题,便爱找杨玦帮忙,杨玦总是一面故作不耐烦地嫌她聒噪,一面认认真真听她说起心中疑惑。而杨玦不愧为积石谷小辈中第一人,往往三两句点拨,便令她醍醐灌顶。今日杨玦这般好说话地要帮她,她倒别扭起来,忽然不愿依靠杨玦,想要证明自己也是行的。
于是她耍赖道:“啊?我何时喊的你?阿玦定是听错了罢~”
杨玦深深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起身道:“既无事,我便走了。”
“诶诶诶……”时危连忙捉住杨玦的胳膊,将她拉回桌边重新坐好,“阿玦别走嘛,我说,我说便是了!”
杨玦这才转过来看她,示意她开始。
时危揣着点小心思挨着杨玦坐近了些,没骨头似的往她胳膊上靠,还把下巴搁在了杨玦肩上,凑过去要和她咬耳朵。
“说话便说话,没个正形。”杨玦瞥了时危一眼,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挣开时危。
时危见进展顺利,心中的忐忑平复些许,道:“我确有事同阿玦说,但阿玦须得先答应,听完后不会不理睬我。”
杨玦心中犯起嘀咕,不过这要求容易做到,便点头应了。
时危见状面上一喜,道:“那我说了?”
她嗫嚅片刻,就在杨玦快要失去耐性时,终于道:“阿玦……阿玦可听闻过磨镜与对食?”
杨玦一怔,心中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莫非阿危发现了甚么”上。杨玦先是惶然,后思及此时时危对她的态度,竟生出些期待与忐忑来
“嗯。”杨玦轻声道,不敢去看时危。
时危悄悄观察着杨玦的神色,见她慌乱一息后又镇定下来,面上并无嫌恶之色,心下少安,遂一鼓作气,又凑到杨玦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晴空之上蓦地劈下一道惊雷。
***
一只青色的鸽子在茂密的树林上空盘旋了一阵,终于朝着某处向下飞去,最终扑扇着翅膀落在鸽舍的顶上,发出一阵“咕咕”声。
一家仆打扮的人迅速从一旁的小竹屋中出来,解下鸽子足上系着的细小竹筒,片刻不敢耽搁地呈给了自家主人。
那人身着精致的镶红边黑色深衣,正跪坐在水榭中的软席上,闲适地烹着茶。他接过家仆呈上的竹筒,挥手令人退下,才取出其中纸条细看。
阅毕传来的讯息,那人随手将纸条往火中一丢,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时家的后人哪,果真未令我失望!”
他为面前的人添了盏茶,对其露出个莫测的笑容,道:“你定会为她们感到骄傲的。对吗,沈夫人?”
端坐的女人唇边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不发一言,只是垂眸盯着沸腾的茶水,眸中映出炉中那跃动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