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着舆图上砀山脚边的位置道:“芒砀山去此较近,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先到芒山镇落脚。”
“望月、朔癸,你二人再清点一遍装备,应急之物务必人手齐具。”
“是。”
时危又嘱咐诸般细节,才放手下们离去,清度和清央也一道回了房。杨玦走到门口,见时危还在原地不动,垂眸略忖后,一言不发地从外边合上了门。
听见关门声,时暮起身伸了个懒腰,边打呵欠边走向墙角的水缸舀水洗漱。洗漱罢,才转过身,她便惊得浑身一抖,饱食后的困意霎时烟消云散了。
原来时危正倚在桌前,支着下巴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吓死我了!”时暮给自己顺着气,不满道,“你怎么还在这!”
“阿暮这就要赶我么?”时危装模做样地耷拉着眉毛,凄凄道,“你都三日未同阿姐好好说话了……莫不是不要我这阿姐了罢?”
时暮见时危这般,心口不由紧了紧。虽然往日的经验告诉她,阿姐定又是在唬她,但想到其中许有几分真,她心底仍有些不忍,终究说不出气话来。
她沉默片刻,避开眼前的问题,嘟囔道:“干吗突然对她们提甚么‘二宫主’……”
时危眨眨眼,从眼角挤出两滴眼泪,话却是由衷:“从前是阿姐不好,决断宫中之事鲜少问你的意思。如今你长大了,我想着是该将属于你的职权完整交与你,自是要儆醒一句,莫让她们当作儿戏。”
“谁爱做这破宫主!我又不是你。”时暮扭过头,摆出一脸不屑。
这回时危料到时暮会这般反应,倒不那么难过了,只轻叹道:“我何曾有得选?”
时暮闻言陷入沉默。时危便接着道:“阿姐晓得,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些年疏忽了你,是阿姐的错,可我亦非醉心做这宫主。”
“你可想过,若当年我不接手宫主之位、励精勤事,抑或有朝一日我不在了……”
时暮低着头,越听眼眶红得越是厉害,听到这,忍不住带着哭腔打断:“才不要……”
时危叹了口气,看着时暮的目光哀伤又疼惜:“只是‘假若’。阿暮,你且听我说完。好吗?”
时暮不语,时危便当她默认了,继续道:“我晓得这很难……可生老病死,谁人得免?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又不愿做这宫主,蛰星宫当如何?惦记宫主之位的人不少,平日里无事,是因着以宫中形势,夺位多半得不偿失。但若近乎白拣的机会摆在眼前,那些人怎能不蠢蠢欲动?”
“到时便是没有腥风血雨,也定要混乱好一阵。况且,你不争,便能置身事外么?”
时暮无法反驳,却又不甘:“你的意思是,我们生来便注定得走这条路?凭什么?”
听时暮说出这句等待已久的话,时危欣慰莞尔,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替妹妹自豪:“也不见得是注定。”
“那怎么说?”
“最简单的办法,我们可以离开蛰星,再也不回去。”
“怎么可能!我们走了,初雪、姨娘她们呢?”时暮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时危,便是她也没这般想过。
时危微微一笑,道:“我也没说要走。还有一个办法,便是改改这兄终弟及,父……”
她突然顿住,瞥了眼时暮的神色,还是选择略过这半句,接着道:“……的荒唐规矩。”
时暮从未想过还能这样,一时有些茫然:“怎么改?”
“眼下我尚无头绪,但这不是还有你么?”时危弯眼笑道,“阿暮这般聪明,阿姐我呢虽然差点,但你我一起想,总不至于毫无办法罢。”
时暮鼓起脸颊,小声嘀咕了些甚么。时危没有听清,不过她见时暮的样子,便知她接受了这提议,心中由是轻快许多。
时危绕过桌子,凑到时暮跟前,轻拍两下她的脑袋,又在她头上乱揉起来。时暮没有躲,左右到时替她梳头的还是阿姐。待享受够了爱抚,时暮突然龇起小犬牙,作势跳起来要咬时危。时危夸张地往后一躲……
姐妹俩打闹了一阵,又说了好些话。时危像从前那般,陪着时暮直至她入睡,再替她熄了灯烛,悄悄离开。
从时暮房中出来,时危在廊上立了一会,待收拾好情绪,才到另一边敲响了朔癸的房门。
门很快滑开条缝隙,朔癸从中往外一看,见是时危,连忙拉开门将她让了进来,又将房门合上。
“恭候多时。”朔癸嬉笑道,“宫主,你吩咐的东西我和朔己都找来啦!”
客房内,书案被移到了房间中央,正无聊地摆弄着其上各式工具的朔己此时也停下来,与时危见礼。
时危满意地点头,接过朔癸递来的手套戴上,与两人一同凑在书案旁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