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手上的资源更多,谁就能多撑一口气。
一口气的功夫,能让对峙的局面发生惊人的反转,让输变成赢,胜变成败。
两层楼高的双扇胡桃木门立在走廊尽头,如同高大沉默的守卫,无形的威压落在每个经过的人的肩头。
秘书推开半扇门,凉风从门缝飘出来,乔宗琼进去之后发现房间四个角各立了半米高的圆凳,上面放着五彩珐琅瓷盆,冰块正幽幽散发冷气。
乔宗琼暗自咂舌,惊叹于道胜银行的奢侈。
姑孰城到了夏季昼长夜短,白天酷热难耐,又无绿植荫蔽,更不必提冰窖。
这冰应是用火车从邻省专门运过来的,逃命的人只有三分之一能抢到车票,消暑的冰倒是能源源不断开凿运送,端到行长的办公室来。
镶了金边的红木长桌上放了文房四宝,一方价值千金的端砚放在左手边,墨迹未干。墙面铺了银线勾勒的连理海棠花纹。
椅子后面挂了幅西洋的油画,乔宗琼认得是《美杜莎之筏》,画框与墙体同宽,巨型的画布不遗余力地展示所有细节。
乔宗琼站在桌前,甚至可以看到右上角斑驳的船影。
船上的人或将死,或抱着尸体痛哭,或用力托举最为健壮的黑人,试图将那人手上用来呼救的红旗举到更高处。
无垠的墨色海浪之中,右边一小团黑影是救生筏上所有人的希望,是海市蜃楼,还是得以求生的船只?
活人把侥幸和希望的锚定在不确定的、模棱两可的海浪之上。
乔宗琼掏出一卷烟,掏出打火机点了火,不屑地看了一眼被所有人托举的黝黑皮肤的人。
心存侥幸的人无疑是可悲的,渴求他人的施舍和救赎让自己从厄难之中得以解脱。
他只相信两种结果:葬身大海,或者一直游到陆地。
不会有船来渡他的命。
乔宗琼叼着烟头,对窗边站立的人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来了?”
让乔宗琼烦躁的人只有周玄玉。
碍事的家伙依旧温润儒雅,左腿屈膝,鞋尖点地,徐徐说:“这又不是你办公室,我怎么不能来?”
“我找行长有事。”
周玄玉捏住乔宗琼的手腕,把他手里的烟捻灭在端砚的浓墨里。
“从现在开始,不要让我看见你抽烟。”
“周玄玉!你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嘘,你现在有求于我。”周玄玉拿了方帕给乔宗琼擦指尖的烟灰。
乔宗琼挑眼看周玄玉平静的面容,乱线似的思绪很快整理清楚,沉声问:“你什么时候当的行长?杰克都不知道。”
“没人知道,你是姑孰城第一个见过我的人。”
“那就好办了,你拨一百五十两黄金。”
“不行,一百五十两黄金能把市中心的房子买下来,我不想给杰克。”
“周玄玉,你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来,我收到命令要接近杰克,你不拨款,我怎么给他交代?”
“真不巧,我至今还未被唤醒。组织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先埋伏在姑孰城,不要行动。
当哈巴狗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
再说了,如果我可以无条件给乔先生开绿灯,外人看来也未免太过可疑了。”
“你我是签了契的未婚夫妇...”
“乔先生,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乔宗琼的指纹都快被周玄玉擦干净了,皱眉甩掉他的帕子。
“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