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她曾对宋沥所描述的那样,她像一团火焰,将她燃烧。哪怕自己是一只飞蛾,都会下意识停止摆动翅膀,直到她被彻底引诱,随后再次蓄势飞去。
一种盲从的、偏激的、视死如归的爱于心底油然而生——那也是苏霁第一次,想要依靠自毁来证明一个人的爱。
火焰温暖明亮,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结局自然也显而易见。
她就像是一只偷腥的猫,从始至终,苏霁都未曾开口问过那个所谓的“jiandai”到底是谁。
仿佛只要她不提,这个人就只是一闪而过的幻影,等时间一长,自然就被遗忘,仿佛从未出现过。
于是,在相爱的第三个月,宋沥消失了。
依照大众的定义,人的热恋期往往在第三个月戛然而止,从而走向争吵与平淡。
但一如她原先所设想过的,她们离经叛道,她们不合常理。所以第三个月的到来并不象征着着争吵与平淡,过度了解与契合的灵魂往往采用更极端的方式。
高考之前,她们曾躺在同一张床上,薄薄的毯子下是紧紧相握的双手,空调的温度开得极低,但她们的身上都被闷出了汗液。
她想。
她们可以考去同一座城市,宋沥不会做饭,但是她会;她们可以穿情侣装而不被人用一样的眼光注视;她们可以一起将世界的山川河流看遍;可以埋在对方的颈窝,甚至可以,可以有一个……
然而、然而。
二十天,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苏霁冲进宋沥的家中,空空荡荡。她仿佛什么都没带走,一切都还保持上次她到访的状态。
歪倒的纸杯旁是不甚清晰的水痕,落了灰的咖啡机,练习室的地毯上散落着凌乱的纸张,黑墨在上方勾勾勒勒,画出几个随意的音符。
A4纸的顶端,是宋沥飘逸随性的字体,上面写着:《小苏小苏》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霁的手颤抖得厉害,世界天旋地转。她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打给宋沥。
她的牙关控制不住地打颤。
一通,两通,三通,五通……十七通……三十一通。
苏霁麻木而机械地重复动作,手机那端却只响起冰冷的忙音。
苏霁不信邪,胸腔快要压不住心脏,她切开页面,试图从别的地方找到宋沥。
匆匆忙忙,联系人页面被拉到最底下又拉回来,反反复复。
一无所获。
苏霁无力地跌坐在地毯上,她闭了闭眼,后知后觉她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倘若除去“宋沥”这个本身,她无法通过任何媒介任何渠道,去打听到她。
她所能知道所能了解的,只有宋沥身边的夏虞。
苏霁曾找过她无数次。
无数次无功而返,后来苏霁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她跑去问李靳——夏虞的小弟。
日焦灼地颤抖着,一直等到空气逐渐扭曲变形,融筑出一条条细长的软体动物向四周爬行。落后破烂的小楼房里,她听见李靳半是沙哑的嗓音对她说——
夏虞走了。
唯一一条通道,也断了。
苏霁难以置信宋沥就这么抛下她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在宋沥离开前一夜,她还在为宋沥熬汤。明明,她是那么地爱她。明明,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奉献一切。
明明、明明。
明明爱情,有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
叛逆,意味着反叛而不正确的思想与行为,意味着迕逆正常的规律。而社会是必须要规律的,人类是必须要规律的,要正确,要合乎逻辑、合乎情理。
离经叛道、不合常理、误打误撞,意味着头破血流,意味着,你必须认同且必须要去做的事,是悬崖勒马,是改过自新。
母亲还有翌日就会回到家中,只要她保持往日的神态,将这件事压下。她们不曾公开过,甚至在学校里始终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普通同学关系。
只要她现在起身,用冷水洗把脸,关上房门,将来自宋沥的礼物一点一点丢弃,她就还有机会从头来过。
更换花瓶里枯萎的鲜花,明日母亲就会回到家中,是的,明日就会。所以不用等待宋沥“狗尾续貂”,她的家中依旧会被花香充盈。
上述的一切,苏霁没有执行任何一条。
哪怕是被宋沥用完的笔头,她都小心珍藏。
她买了一张从合兴到江启的高铁票,这是宋沥有事离开常走的路径。
凄风苦雨,高铁的冷气刮在她的脸上。苏霁不想问关于“爱”的一切问题,一切可供讨论的话题都不会被她提起。她不愿提及自己的贪婪,自己的焦渴,她不愿告诉宋沥,她想,她漫长的生命里,必不可缺的那个人是谁。
她想问宋沥为什么要为她写歌,又为什么不唱了。
如果宋沥愿意转过身,她知道,她一定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