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微弱的铜器转动的声音,守篆黄兽睁开了眼,放胳膊进去的嘴缓缓张大,逐渐扩成一个可以容纳一人进入的入口,里面出现了一条明亮的通往天上的路,尽头是一片缥缈的云。
“……你、你怎么能打开的?”孟广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自己不都说了吗,年久失修。”褚褐把手臂撤回来,上面除了多了两个正在汩汩冒血的孔以外,什么事也没有,“你一个人的血不够,那多放点血不就行了。”
“噢、噢。”从没出过家门、从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判定为天真无邪的孟广白,半点都不带犹豫的就接受了褚褐的说辞,“那我去启动仙船。”
这仙船还是跟现在远在喜忧谷的楼鱼借的,得还回去。而且,王都也不允许有修士的东西存在。
“你的伤口不要紧吗?”屈兴平问。
“不碍事,马上就能好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两个小口已经愈合了,只在护腕上留下一小片血干涸后的褐色固质。
“是因为心魔的体质?”
“应该是。”
“那你的血能打开王都的入口,也是因为心魔的体质?”
褚褐不说话了,只是侧过头看他。
“干嘛?我又不是孟广白那个小蠢货,我肯定不信所谓的那套年久失修的理由啊。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怀疑王都事情的背后有那些大人物的掺和,他们不管是想利用你还是想杀了你都得从青遮入手吧,青遮现在只是顶了个王女的名号就全身不舒服,而和他跟连体婴差不多似的你——”
屈兴平扇子一转,直指褚褐。
“你都不晕船了。”
一上船就板正坐在角落里,全程脸没白唇也没白,甚至还能吃两口东西。这种诡异反应,和正在进行王女苏醒导致身体不舒服的青遮,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我不知道。”良久,褚褐轻声开口,“我只是感觉,我好像来过这里,所以我就在猜,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血能打开入口,我就试了。”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先不管褚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种迷迷瞪瞪、跟说梦话一样的回答就很狡猾,更狡猾的是,说完这个答案的褚褐看了一眼血盆大口……青盆大口里的那条天路,居然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喂,褚兄?”屈兴平完全没料到这一部分,连伸手拉人都晚了一步,“不是吧,你这是要一个人走?诶,诶!你就这么把你家娘子抛在船……”
“谁家娘子?”
幽幽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屈兴平差点一扇子砍出去。
“青遮!”他连“兄”字都忘了喊,“你们俩怎么都一个德性!”都喜欢站人儿背后说悄悄话,背后灵一样。
“你身体好点了?”
“我看起来像好点了的样子吗?”青遮反问,声音虚得像团气,“褚褐呢?”
屈兴平指指青铜兽,“进去了。”
“进去了?”
“是的,你没听错,进去了。”屈兴平喜欢在说话上耍点无伤大雅的恶趣味,“抛弃你了。”
青遮挺着张白得跟死尸一样的脸,轻声细语道:“敢抛弃就杀了他。”
屈兴平假模假样地惊叹了一声,“虽然我刚刚是在开玩笑,但仔细想想,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褚兄可是心魔,尽管他眼下待你跟对眼珠子似的,但如果他有一天失控了怎么办?”
青遮还是那句话,只不过换了个字眼,“那宰了他。”
嗯嗯。屈兴平不住点头,一脸欣慰。
青遮跟褚褐还是不一样的,没被爱冲昏头脑,他以前拿过类似问题问过褚褐来着,对方当时给出的答案明晃晃昭示了他脑子里除了“青遮”这个人以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屈兴平当场就是一个恨铁不成钢。
他当然不是因为褚褐的答案而恨铁不成钢,说实话,褚褐又不是跟他好上了,他管人家心里想啥,只是拥有特殊身份的褚褐跟青遮迟早有一天会被长老会拿这件事做问询,因为全天下人都觉得这俩有一腿。虽然屈兴平对长老会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真的当着人家面说什么“我为你一生一世、你死了我就屠尽天下”之类的屁话,你当写话本啊?
褚褐给出的答案虽然没有那么奇葩,但也足够惊世骇俗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确能在长老会面前将这段话再原原本本说一遍。那就很让人头疼了。尽管长老会不是那种你说说好话他就放了你的蠢货,但好歹要做做表面工作,别那么快给人递把柄。
“青遮兄,说得好。”屈兴平想拍拍青遮的肩,不过看他那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就没上手,“牢牢记住这些话,等以后谁问你了你也这么回答他。记住哦,宰了他。”
“是的,宰了他。”
青遮重复。
“然后把他做成菜,红烧肘子、冬笋炒鸡、八宝葫芦鸭、蒸鱼烧鱼麻辣鱼……”
诶?诶???
“等等等等等一下。”屈兴平拉住不断碎碎念的青遮,诧异,“青遮?”
“……抱歉,我饿了。”青遮反应了过来,闭嘴了。
“啊,是这样吗?”屈兴平见鬼一样盯着他,“我镯子里有米糕,要不先吃点?”
“不吃米糕,米糕没味。”
“那……你要吃什么?”
“吃褚褐。”
“……嗯???”
“……抱歉。”青遮白着张脸,再一次道歉,“你就当我没睡醒,在胡说八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