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圣心

"卡洛……"

黑衣修士脚步一顿，他侧过身，微有些意外的看向娜娜。

女孩一席浅色方领长裙，就像刚来比萨的那天下午，她站在布法马可《死亡的胜利》旁，目光炯炯，面容沉静的注视着他。

"有什么事吗？"卡洛微微一笑，他神色无常的应道。

"没什么，只是我明天就要离开比萨了。"娜娜浅浅勾起一抹笑，稍微向前走了几步。

"Si,buon viaggio(嗯，祝你旅途愉快)。"黑衣修士一动不动的站在三尖拱窗旁，任由午后的斜阳投在他冷漠的黑袍下摆上。

"很感谢你，这几天在比萨，我学到很多……"娜娜略微低头，垂眸道，她不知道该怎样对他表达这些天以来的感谢。

"……"卡洛无声的看着娜娜，他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舍与晦涩。

"还有……我听修女嬷嬷说，MONACHUS(僧侣)这条路很艰辛，不好走，你……要加油。"娜娜说着，眼中浮起些许不忍与一丝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娜娜……"卡洛紧盯着眼前的女孩，他抓着手中的经书，紧紧抿着唇。

"虽然来比萨只是一个意外，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见到了古老的比萨共和国的建筑遗产，和真实的了解了你们的生活。"娜娜忽而好似松了一口气，她坦言笑道，脸上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神态，即使她的双手依然紧紧交缠着，并不全然放松。

卡洛的表情一滞，他沉默了片刻，深邃的双眸睁着，俊朗的面容有些紧绷，涌动着些许不明的情绪。

"嗯，所以，ci vediamo(我们再见)……"娜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只是，娜娜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黑衣修士截断。

"曾经，我的老师告诉我，作为要踏上这条路的人，我们需要奉行斯多葛①的精神。"卡洛低声说道，同时，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的踱近了几步，来到了娜娜面前。

黑衣修士的身影瞬间笼罩住了女孩娇小的身躯，他本就身形高挑，此时忽然紧挨着娜娜，午后的残阳透过三尖拱窗穿入廊内，直接被他遮去了大半。

"什么？"娜娜措不及防的睁大了眼睛，她张着嘴，只觉得脑袋一时木的发胀，全程呆愣愣的看着他。

卡洛一双浅褐色的眸子低垂，他看向身前的女孩，目光迷离中夹杂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我知道…我应该要淡泊，戒欲，苦行，用努力求知的手段来了解世界……可是，为什么，你出现了呢？"卡洛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说时，他的脸色渐渐舒朗起来，最后，甚至抬起了手。

第一次，他如此的贴近娜娜。

黑衣修士冰凉的手背轻触到了娜娜粉白的脸颊，那突如其来的，陌生的碰触令娜娜如同触电般的往后快退了一步。

看到娜娜的反应，卡洛眸色微沉，他的眼神瞬间收敛，缓慢而又温和的继续道，"其实那些传统的道德法典，我从来不相信，也不尊重那些东西。"

娜娜似懂非懂的听着，她觉得话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是她一时分辨不出。

像他这样清风朗月的人，怎么可能完全不相信和遵守那些古希腊，古罗马哲学家留下的传统法典。

"你知道吗，我对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卡洛低下头，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甚至可以看清娜娜的长睫毛投在眼底的一簇簇阴影。

"Che significa？(什么意思)"娜娜有些不自在的举起了手挡在身前，她睁大双眼紧盯着他。

娜娜条件反射般的防御动作警醒了卡洛，金发青年的身姿猛地一顿，他瞬间从突然汹涌的，不受控制的，混乱的内心情绪中恢复了自制的能力。

"你，还是害怕我……"卡洛似是无奈般的喃喃道。

"……"娜娜无言的望着他，两相对视下并无闪躲。

"为什么……"卡洛沉重的问道，他不懂，女孩无由来的，对他始终保持的强烈边界感和距离感。

"因为我做不到……"娜娜紧握着手放在胸前，她双肩微微发颤。

"做不到什么？"卡洛眸色深重，他的双眼晦暗，如同幽深无光的洞穴。

"我无法像你对我这样，对等的对你……Mi dispiace(我很抱歉)。"娜娜低下了头，似乎是饱含愧疚般，终于将久藏在心里的话直白的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