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奂是个很简单的人,她吃饱了就高兴,会站在有风的地方开心地吹着风发呆。
她饿肚子了就会一直心情不好,虽然她很少对着人撒气,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会试图寻找一个目标让对方也不高兴。
慕容濯带着他那碎嘴的书童回来时候没发觉门已经被开过一次了,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关好门转身朝着房屋走去,他却忽然顿住了。
他们所站的地方尚且还有剩下的天光照亮,而黑洞洞的屋子里面则是什么都看不见。
书童不明白慕容濯为什么忽然停下来,他仰头看向自家先生:“先生……”
“嘘。”
慕容濯制止了他家书童的话。
他眯着眼睛看向大堂里。
那里好像有人。
正如慕容濯所说,这屋子里面最贵重的就是他的性命。
无论是他本人身上的才华谋略,还是他追随刘奂为君王所信任,都让他成为一个十分有用的、值得绑架的人质。
慕容濯并不是没有后手,他旁边就是刘奂亲信武将的住所,常年有人居住,只要他吹响挂在脖子上的泥哨,就会立刻有人前来。
慕容濯看不清楚,他勉强在黑暗里看见那里三人两坐一立,在他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注视着他与书童。
书童是他在当地小孩里面收来的,虽然跟着慕容濯长了些见识,但是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害怕地缩了缩,慕容濯自然而然地将他护至身后。
裴桢不知道为什么刘奂没有作声,她反而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乐子一样放松下来,支颐看着来人。
慕容濯在那边看不清是何人,他不敢轻举妄动,满脑子想着如何全身而退的时候,忽然想起不知道是谁同他讲起匪盗的残忍行径来。
他们对峙许久,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刘奂念及现在天气尚冷,大发慈悲地终于开了口。
“慕容先生。”
慕容濯听见这三年没再听过的熟悉声音简直不敢认。
他终于站不住了,快步走到大堂,书童被他这样一吓,没了依靠,差点坐在地上,抬头便见到他家先生已经走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屋子里。
慕容濯夜视能力很好,他在黑暗里隐隐约约看见十七岁的刘奂,有些难以置信,仿佛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卫奕吹了一下火折子,点亮了蜡烛,也照亮了刘奂那张脸。
三年来,对于四十岁的慕容濯来说并不算很久,但是对于十四岁的刘奂来说,就好像突然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少年。
慕容濯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这位君主是天才,生而知之不用人教,但是他原先还是难免因为外表将她看成孩子。
经过三年的刘奂,此刻更有威严了,她也将自己的那些张狂与激进收敛起来,如今她端坐于此,却教慕容濯看见了刘奂坐在龙椅上责令群臣傲视天下的模样。
慕容濯被刘奂留在了这里,刘奂在烨都杀光兄弟,抄没世家,逼位皇帝的时候他都不在她身侧,但是刘奂像是带着那些腥风血雨来找他了。
慕容濯正准备行礼,刘奂却制止了:“我现在只是苏家在南方游历的公子,你没必要对我行礼。”
说着,她嗫了一口冷茶。
此时慕容濯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刘奂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后知后觉抬头,看见站在刘奂身后的卫奕,而和刘奂一起坐着的这位相貌俊俏对着他笑容盈盈的年轻人他并不认识。
刘奂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行了,赶紧去为我们准备房间去吧,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是皇帝,她最大。
慕容濯和裴桢对视一眼,彼此对对方有了一个初步评估,就分开了。
坐在地上的书童这才回过神来,帮着自家先生去准备房间了。
刘奂也没有和裴桢说起慕容濯的意思,她反而问裴桢:“假如你半夜起床,走到堂屋看见一陌生人持刀在乱转,你们互相发现了彼此,你看见了他的脸。然后你迅速跑去一个小屋子藏起来。”
“假如你是那个持刀的坏人,你会如何做呢?”
刘奂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
这个实际上是后世许多人都知道的问题,刘奂多多少少在在里面学了一些东西。
裴桢回答:“或许……我会堵死那间屋子,伪造火灾。”
裴桢面不改色地给了一个可怕的回答。
刘奂却说:“确实,我之前和你的选择差不多。”
就好像烧死春妃母子那样。
“后来我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个答案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不进去,不做什么,不要主动做什么,藏在门口就好’。”
“‘等着那人自己走出来’。”
说实话,这个回答连裴桢听了都觉得后背发凉,他忽然明白,刚刚刘奂看着慕容濯时候,她想的是什么,慕容濯在害怕什么。
她对待叛军也是这样。
“等着那人自己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