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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序章(三)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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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不要站着不动,在球场上一定要足够灵活。眼睛要盯着球,要关注其他人的站位,要配合。得随时准备好移动。”

父亲在电话那头侃侃而谈。

“明白,明白!”和我一起挤在学校简陋的电话座机前的暮云点着头。

我从小就和父亲一起看很多比赛,对排球的相关规则也有所了解。如果暮云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偶尔也能回答上来一些,但能回答的内容大多都是譬如“副攻手的职责”和“由谁来发球”之类的基础问题。至于技术方面的问题——我还只是一知半解。

那么我就来说一说我知道的事情吧。

在一场正规的排球比赛中,双方队伍会各有六人上场。

在离球网较近的地方有一条叫做三米线的白线,这是扣球很重要的一个助跑标准线,也是划分前后排的重要标准。相对于网而言的线内为前排,线外为后排。后排右一位为队伍的1号位,轮转到这个位置的球员需要负责本轮的发球。1号位的正前方是2号位,左侧,也就是前排中间的位置,是3号位。依此类推,总共划分出六个位置。

但像我父亲这样的自由人无法进攻,不能轮转到前排,也不能担任发球球员,因此是不参与轮转的,只能在后排的5号、6号位站位。

除了自由人以外,场上的所有球员都有机会发球,他们会在己方反攻得分后顺时针轮换位置(如果是连续得分,就还是目前的1号位发球,不会轮换)。这一位置顺序只适用于发球前和发球瞬间,在发球后比赛过程中并没有规则来限制每一位球员的相对位置。

“啊——好复杂啊!”暮云听完我对规则和位置的解释后就念叨了起来,埋头抠起了操场上的假草皮。

“不复杂,你没听进去吧?”我抱着胸,对这个没耐心的笨蛋予以批评。

“也许吧。但我会尽力的咯~能打到球就最好啦。”

“一中这个破地方连球网也没有,我们打不到什么像样的球的。德智体美劳里我们只发展了劳,因为每天都很劳累。”

“哈!是啊,每天都很劳累。但偶尔这样运动一会儿流点汗也会很开心!超爽的啊。”

她兴奋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拳。

“哪开心了,那是对你来说哦。流汗还要洗澡,但在这里哪有时间洗澡呢?能刷个牙就已经够节约时间了。”

我讨厌被汗弄得湿漉漉潮乎乎的,但我并不讨厌运动。

运动会使人脑产生多巴胺,向人脑传递“快乐”的信号。这种快乐感,对长期处于毫无乐趣与生机的衡水制度下的学生们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它使人寻找到了一种短暂逃避现实的方法。

至少在运动的这一刻,我们是自由的。至少在运动的这一刻,我的头脑是清醒的。

好像只要一我迈开双脚,我的大脑就能像某种仪器一样敏锐地续订捕捉周围的许多信息。鸟叫,风声,雨声,他人交谈的声音……一切都变得非常清晰。

我好像正在和某种东西,融为一体。

说巧也是真巧。只不过几天后,学校就在水泥地篮球场的旁边架起了四面球网,其中,有两面网的高度很是面熟。

连球都不许打的学校莫名其妙地安这个东西干嘛?我趁着课间偷偷向体育老师一打听——哦,果然是为了应付上级检查。不过我也打听到,那两面网的确是排球网,而且是男排球网(比女排球网要高)。问题不大!我满心激动地试着在球网前摸了高……

手过不了网!

尴尬。我谨慎地打量四周,在确定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后才偷偷溜回了教室。

然后,记录我们的练习问题的小笔记本上又多了一条“摸高”的项目。

排球,可以说是三大球中对技术要求最高的一项运动。它上手不易,战术复杂多变,对个人技术和团队配合的要求都很高。并且,对于排球而言,“海拔”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身高可以弥补一些技术上的不足。矮个子的球员因为球出手的高度不够,所以在进攻时必须稳上加稳。如果我要想打好排球,就必须努力在其他方面取得成果,来弥补身高的不足。

在排球网架起后,我和暮云的训练便从学校的广场转移到了新建的排球场上。

排球场地面上的绿色原来是刷上去的油漆,我也是在第二天才发现的。

G县一中,真是有够穷也有够抠搜的啊,我彻底无语了......

凑活凑合吧,反正网还是架在这里的。

在有了球网这个肉眼可见的标准之后,我的发球进步得很快。作为个矮个子,我必须要打好基础后才能进而去研究其他技术与打法。

“呐,伍酱,只是把站发球发稳还不够吧。你个子就这么点,得用跳跃来抬高击球点才能发出有进攻作用的球吧?”

暮云随手脱掉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丢到球场外一边,在网对面抱胸摇头晃脑地对我调侃着。

“……不用你说。还有,下次就不要戳我痛处了。”

我有点生气地从脚边捡起暮云刚刚发来的球,用左手将球向上方抛出,在高点用手掌将球击出,发出了一个很普通也很笨拙的擦网而过的站发球。

很可怜,对吧?!虽然也有男排球网太高的原因,但我的发球很可怜也是事实。

我也有很认真地在做跳跃训练。只要我有空,我就会在练球以外,或者因为有校领导路过而不能练球的时间里跳台阶、收腹蹬地、做腿部拉伸。这些锻炼方式大部分都是我从网上学来的。

大概半个月下来,它见效了!

我能拍到男排球网顶部的那个白色的边边了。看来就算生活的天平歪扭得乱七八糟,功夫还是终究不负有心人啊。

运动释放了我的压力,也提高了我的上课效率,让我在高三一轮复习阶段顺风顺水地进步了不少。就连那原本只有二三十分的数学也起死回生了——一点点。说不定,我能上个不错的大学?这又让我憧憬起那未知的未来了。

“上次你数学多少分?”我揪住暮云的后领,质问般地直截了当开问。

“啥,月考吗?121啊。”

她疑惑地转过头来,手里还抱着我们的排球。

“……现在就开始教我。”

过了一段时间,学校里出现了一大批打羽毛球娱乐的学生。对于这种小球,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导致有不少打羽毛球的学生越来越张扬,最后甚至把他们打羽毛球的领域“扩张”到了排球场上。

两三队人站在排球网前打羽毛球,用球拍将那小小的羽毛球扇得不亦乐乎。其中有一两个人,口里还向同伴炫耀着自己提前占下排球场是多么明智的选择,不时故意地向站在一旁的、抱着排球的我瞥几眼。

好生神气。

我可没歧视的意思,讨厌智障应该是人类的本能。我扯出一个嘲讽意味的笑,对他们留下一句非常大声的“玩得开心”后,自认倒霉地抱着球回了教室。

某天,我和暮云与几个占着排球场打羽毛球的女生起了矛盾。

对方神气得很,口口声声说着我在欺负她们。欺负?我只记得那天被我嘲笑的人里好像有她们。如果这也算欺负的话,那你们真的好脆弱啊。她们和我们争吵着,认为那么大一面网只给我们两个独占是不可能的事,认为我们有义务分享,咄咄逼人地追着我和暮云道德绑架起来。

不过暮云怒气冲冲的模样大概也已经把对面震住了。她好歹是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又是曾经被学校里的女生传成过“职高里打人的社会姐”的出名人物,认真起来那气势真没几个人压得下去。

对方的话很符合我对精神小妹们的素质的印象,脏得吓人。其中有几个关于父亲母亲之类的词,正中了暮云的雷区。

“骂我的死爹可以,骂得好。但你要是想下次回家在医院见来探望你的你爸妈的话,再拿你的脏嘴开口提我妈。”

她相当认真地挽起袖子,用力时小臂上凸显着肌肉的线条,那双平时都明亮又清透的眼睛也黯淡得有点陌生。

不好,不能让她真的动手,闹大了她肯定会被开除的。而且这家伙的力气我是体会过的,我有点担心对方的生命安全。

事态紧急,我在矛盾演化成打架前上前进行了“友善”的调解:

“……听明白了吧,嘴脏的野狗。不想挨揍就快滚。”

好在是没打起来。在威慑下,对方只敢留几个白眼,在暮云冲上去之前就灰溜溜地逃跑了。

在重新取得球网的使用权后,我们打算开始练习更进阶的扣球、二传和拦网。

但这几项练习都需要多人参与才能实际操作啊,头疼。

正当我以为接下来的训练要遇到困难时,暮云居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拉了个高二的女生过来。

“学姐好,我是高二四班的叶阳!”

这个个头实在也是没小到什么地方去的女生穿着高二的校服,兴冲冲地向我招着手。

“我初中是在市里上的,那时候参加过一段时间排球社,所以现在还会打点球!哎呀,没想到到了这里还有机会打球啊。太高兴了!所以所以,多多指教~”

“不……实际上我们两个都是刚刚开始接触的新人,大概还要让你多多指教。”她热情得让我的回应都有点紧张。

这好像是暮云从校园墙上喊来的人。

唉,真不愧是暮云叫来的,连性格也一样闹腾得让人头疼。她有一头浅黄色的卷发,眼睛绿亮亮,像只森林里的小动物一样,总是在我们身边窜来窜去。

在练习中,她发挥的很不错。她除了拥有比我们都更娴熟的攻击技术外,配合和速度也很出众,能将一传稳稳送向我的手心。

在叶阳的助力下,我终于有了托出二传的机会。

我托出叶阳向上抛球后朝我自垫过来的球,再由已经在网前附近准备好的暮云抓住时机原地起跳,将球扣下。好——过网落地!

这一球大概算是扣成了!

但我们毕竟还只是刚入门不多久的新人,配合得很差,最后扣出的球也实在不像话。

“我去对墙托球。我好像完全用不出劲儿,没办法托得那么适合你。”我有点垂头丧气。

“那我去练助跑跳和摸高!到时候我要扣特别帅的球,扣你托出的漂亮的球!”

“加油!加油!”叶阳也给我们打着气,“嗯哼哼~我的青春热血也燃起来啦!”

立冬后,早雪让凄寒的冬日来得分外突然。

我进入了一个情况乐观的进步期:我能连着垫稳五六十个球了,发球变得更高更稳,托球也找对了用力的方式,一托能托出老高。

但天一冷,手上的伤就不太乐观了,总是要养上好几天才能好转。

按照常理来说,在训练之前我们是应该先做好热身活动的。但如果把课后时间都给热身活动,我们就真的没有时间练习了。为此只好稍微牺牲一下咯。

“成嘞!”

暮云在教室里帮我往拇指的关节处粘了一小片裁剪过的膏药,细心的帮我贴得很平整。

“好了?”

“好了!这几天你就先别托球了吧,天这么冷,万一更严重了还有可能落下毛病呢。我上午就和小阳说过你最近受伤严重这事了,她知道之后就跑去小卖部给你买热牛奶了。看时间,她大概马上回来?等等她吧。”

“好。”

我垂着头轻声回应。

冬天真是麻烦死了,明明最近的托球和发球都练得正好呢。

“哎呀,别在意这个啦!天气预报说过几天有大雪。咱们也该做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玩玩雪,对吧?”

接下来,我们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十二月,连续四五天的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

纷落而下的雪落于大地,渐渐地将万物都染上了纯洁的白。我在座位上托着腮,向窗外望去。窗外的雪在落地时像手指触碰到了琴弦,流淌出令人欣悦的音符,虽然无声,却同样曼妙。那些落在树枝上的雪渐渐积攒,芬芳无形,却好似满树花开。

好漂亮啊,如果能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就好了。

青春总是这样,有很多珍贵与美好都只能被保存这段灰暗的记忆里,成为一份遥远的怀念。

顶着纷飞大雪,我们漫步在变成了诗和童话里才有的雪原的学园里,留下串串深深的脚印。

“好大的雪啊。”

我裹在厚厚的冬冲锋衣校服内,埋下脸在围巾里呼出一口热气。

“这天儿最适合打雪仗了啊,你看,人都在广场那边呢。过去不?”

“雪天应该要慢慢散步欣赏景色才行。”我没打算参与到其他学生的混战游戏内,只是吸吸鼻子,抖抖头顶上落满的雪花。

“叫上小阳?”

“嗯……也行。她的教室好像在二楼,蛮近的。叫上她来堆个雪人吧。”

事实上叶阳对打雪仗更感兴趣,她的劲头是真的拦都拦不住。于是,我又无法避免地被卷入了一场混战之中,莫名其妙地就和旁边那些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学生们打得乱作了一团,雪球在广场上乱飞乱舞。

“小妍姐,吃我一球!”

我被叶阳丢来的雪球击碎的雪糊了满身。

“喂,干什么...”

“咱也来,小阳看招!”

“好大一个球啊?手下留情啊小云姐,我错啦,呜——”

最后,我也是狼狈但满足地和暮云、叶阳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也玩得蛮开心的嘛,刚刚我还有点嫌她们幼稚呢。

这是我在成年之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也是我最后一个能把自己叫做孩子的冬天了。

既然这样,玩个痛快吧!

就当是纪念我们乱七八糟的青春吧。

雪后,气温低至了零下二十多度。

“啊,这时候咱们要是有个室内的排球场的话就好了!带空调的那种——”

连暮云这么抗冻的笨蛋都裹了条厚厚的围巾,瑟瑟发抖起来,苦恼地在我身后的座位上抱怨。

我也赞同,但可惜室内排球场的明亮和温暖我们无福消受。大概只有那些又富裕又美好的某些城市里才会有那样的地方?而我们就只能等待着,等待着让人手脚冰麻的寒冬放弃在这片大地上肆虐,等待着开春。

这个月的十六号,是暮云的十七岁生日。

我送了她一套华丽的金属书签作生日礼物。我想她应该不常用这种东西,平时她课桌上那些简单而陈旧的文具都是乱作一团的。

在收到礼物后,她一连好几天都在好奇地捣鼓它们,还总是朝其他同学炫耀呢。

太好了,看来她还是蛮喜欢的。

“喔!长这么漂亮~第一次见啊。嗯哼,虽然说咱俩的关系不用再客气什么,但我还是要说句谢谢你的呀,伍酱。我绝对会保管好的!”

其实,她也不用谢谢我。我觉得我是有义务回报她的。

她能鼓起我的勇气,支持我去追逐未来。光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对她已经无尽感激了。

第二天早上,暮云没来上学。

发生什么事了?她虽然总是在迟到边缘卡点到学校,但几乎从未请假或者缺席过。时间一分分流逝着,我也越发焦急,不安地左顾右盼,想问问谁以得一个安心,却根本不知道能从谁那里才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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