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山悠悠转醒，颈间的痛感未减，视线慢慢聚焦，她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是一间破败却不失温暖的茅屋。

外头呼呼地落着大雪，铜烤炉里的火柴烧得正旺，书案上的砚台书画随意摆放着，一旁还有插着一支梅的白瓷瓶，分明处于深山之中，倒是不失雅致。

莫非这是个读书人？亦或是仙人？

柳如山揣测着这茅屋的主人，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檀木香，让她原本焦灼不安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本是第一次来这茅屋，可她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可醒了？”只见如葱玉手一掀帘子，进来的是位还未脱稚气的小郎君，应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根发带紧紧地束着马尾，眼眸亮晶晶的，笑眯眯地望着她。

“你是？”见到小郎君，柳如山倒有些失落，未曾料到这茅屋的主人竟是位小郎君，转念一想，又多了几分赞叹。

“是我师父救的你，我和师父合力把你带回来的呢。”小郎君把手中的药碗放下，向前走了几步。

暖和的茅屋内顿时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味，烟雾迷了柳如山的眼，她只恍惚之间看到又有人进来了，难不成就是这位小郎君口中的师父？

中间隔着幽幽冒着紫烟的香炉，烟煴着幽香，她只瞧见方才进来的身长八尺的男子对小郎君低头嘱咐了几句，小郎君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伤可好些了？”醇厚的嗓音在静谧的茅屋内响起，那男子走近了些，柳如山终于瞧清了他的脸。

清秀的面容，眉似远山眼若深海，下巴残留着青短的胡渣，青丝似泼墨，一齐洒下来。身着玉白长袍，头戴玉冠，瞧着应四旬有余，却气质不凡，温文儒雅。

“好些了，多谢。”柳如山回过神来，便要给这男子道谢。

“不必多礼，瞧你像是知晓我是谁？”男子颇有兴趣地看着柳如山，倒也不怪他如此发问，自从他进来后，柳如山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眼眸中更是含着千言万语。

“我.....我不知道。”柳如山垂下了头，轻轻地摇了摇，且不论这茅屋，一看到这男子她只觉得眉眼间太过于眼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倒像是梦中见过一般，从未见过却觉得是故人。

她又念起从前说话本中谈到杜工部夸赞崔宗之，她胸中无墨，只觉得来形容这男子再好不过。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先前替你把脉，你可是习过武的？”男子负着手出声问道。

柳如山迟疑着，又回道：“是。”

“我本不喜习武之人，既救了你，那你好生呆着罢，明日一早离开。”男子一摆衣袖打算离去。

“多谢。”柳如山拱手言谢，可又忍不住将心中的谜团一一盘出。

“敢问先生为何一人携弟子呆此？”

“自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男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那先生可是认识我？”他的语气分明不见疏离，多的却是对晚生的熟捻。

男子轻笑一声未置一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那沈裴还在外头找？”男子轻阂茶盏，悠悠地吃了一口茶。

“回师父，是。”小郎君恭恭敬敬地答道。

“那倒是有趣了，且让他候着，不，你去看看。”男子嘴角轻扬，不紧不慢地轻叩着书案。

栩生嘴角抽了抽，不懂自家师父的恶趣味，只好听令前去。

夜色渐浓，柔和的月光与忽闪忽暗的繁星撒在雪地上熠熠生辉，如铺满的碎银。

栩生一来此便只借着月光瞧见，一匹枣红色的马，一身影单薄之人，疾风袭来，更刮得人不知所在。

栩生走得近了些，那男子分明双手冻得通红，无力地牵着缰绳，慢慢地踱着，可眼里却是空疏，如这大片的薄雪。

“郎君，这儿，来这儿。”栩生抿着唇静静地瞧了一会儿，终于启了唇出声，哈出大串雾气。

那男子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几霎后慢慢向朝这走来。

“这位公子可是在找什么人？”栩生挠了挠头，自以为隐晦斟酌地开口问道。

那男子眯了眯眸子，目光如鹰隼般变得狠绝起来，一把揪住栩生的领子。

“你把她带到哪去了？”男子的嗓音沙哑，双颊又透着不正常的红来。

“公子，有......话好好说。”栩生瞠目结舌，他与师父都是读书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你说。”沈自白深吸一口气，慢慢放开了栩生的领口。

“我家师父将那位姑娘给救了，不知晓是否是你要找之人。”栩生急促地喘着气，闷闷道，面上脸色更是不好看。

“在哪？”沈自白紧攥缰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紧紧抿着惨白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