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流水席面摆了二三十桌,院里院外到处张贴着红火的喜字。
杜昭携着钟幻,被安排在角落里的一桌。
今天这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儿子娶亲,老两口高兴,大手一挥,鸡鸭鱼鹅,山野珍馐轮着上桌。这些老实本分的农户平日里很少能见着这么多荤腥,都卯足了劲吃。
钟幻看这油腻的桌椅,粗鄙的乡人,心里着实嫌弃。不自觉把身体往小书生那边靠,生怕旁边流鼻涕的小孩蹭到自己。
杜昭看他坐立难安,一脸嫌弃,停下手中筷子,压低声音,“我说了吧,你不会喜欢的,还硬要跟我来。”
“怪我?”钟幻蹙着眉,盯着对面人筷子在菜里反复拨弄,“你不是跟我说宴席很好吗?!”
小书生看看桌上的菜,有鱼有肉,这还不好吗?
他实话实说,“挺好的了,至少比咱家吃得好。”
钟幻绿着脸,“这有可比性吗!我能跟你用一双筷子,但不能吃这些人挑拣剩下的!”
“这是喜宴,你来都来了,多少吃点。”杜昭张望四周,声音压得低低,“很多人偷偷看你呢。”
狐狸精顶着这张脸,这副姿容,仿佛凤凰落进雉鸡堆,不少人偷偷打量、赞叹着这副好皮囊。
“看就看去呗,反正我不吃,我不饿!”钟幻拼死不从。
杜昭叹气,这狐狸精还是有这么多讲究,也就不再过问,自己自顾自吃起来。
钟幻抱着手,大佛一样坐镇席间。片刻,他察觉被人扯了衣袖,是小书生相反的方向。他冷着脸,老大不愿意转头看向面前这个刺溜鼻涕的小孩,也不知道这大夏天的哪来这么多鼻涕。
小男孩呆头呆脑盯着钟幻,“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夹一下你对面的虾,太远了,我够不到。”
“自己想办法去。”
钟幻不尊老也不爱幼,拽回袖子冷酷拒绝。他静静看着小男孩的清水鼻涕越流越长,男孩用力吸两下也没吸回去,抬手随意蹭在衣袖上。钟幻背上毛都炸开,嫌弃至极,然后就看到小男孩要用擦鼻涕的黑爪子来拽他。
“哥哥你帮我夹一下好吗......”
还没碰上,钟幻灵活扭着身子躲开了,“我帮你!我帮你夹还不行吗。你别用爪子碰我......你这小孩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钟幻为了小孩不再碰他,老老实实给人夹菜,指哪打哪。小书生在旁边看着他一脸苦大仇深,忍不住笑意。
面前粗瓷酒杯被斟满,钟幻侧眸对上小书生温润的面庞,“马上新人就要来敬酒了,你不吃菜就算了,至少等会喝点。”
斟满酒杯,那一小坛酒就顺手放在面前。钟幻也不是不知礼节之人,他嗯了声,算作是知晓了。
“哥哥,哥哥,我要吃鱼。”
“我不是说了不准用你的爪子碰我吗!”
......
宴席吃了过半,新郎穿着大红喜服,从屋内走出挨桌给他们敬酒。每到一桌,席上人都要起身,给予新人们最真挚的祝福。
小书生看着新郎一桌桌走来,给自己也斟了杯酒。
轮到他们这桌,有年长的率先起身,整桌人才跟着站起来。话到时候,新郎官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喝光自己那份。
“嗯?”钟幻喝完后,咂咂嘴,惊讶道:“菜不怎么样,但酒竟然还算能入口。”
杜昭看他一杯接一杯,免不了劝阻,“再怎么好喝你也不能喝这么多吧。”
“没事,这么点能算得了什么。”
“......到时候喝多了我可不会管你。”小书生凉凉道。
钟幻充耳不闻,他将酒坛霸占在自己这,不让别人喝。
杜昭看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我要去写礼簿,估计要有一会才能回来,你可别喝太多。”
“我知道,你快去吧。”
杜昭作为村里少有的读书人,每逢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要让他来当这礼房先生。
提起毛笔,在大红礼册上,细细记好各家随礼的数目。他人性子生的温和,今天又带上了钟幻这样的陌生妖艳,免不了要受到邻里乡亲一番揶揄,询问。
膀大腰圆的李大娘,将钱数好递给杜昭,满脸探究,努努嘴,“欸,小杜,你旁边坐那个是谁啊,这样俊俏,我瞧着可不像我们村里的。”
杜昭无奈答着,“大娘,那是我一房远亲,正巧最近在我这玩,今天就把他带来了。”
“哦哦。”李大娘恍然大悟,转口又问,“你这亲戚,可有婚嫁?”
杜昭愣住,心道这狐狸精真是魅力大,不过是出来露面吃个席,都有人上赶着给他说媒。
他看着李大娘神色期待,不知为何,不想说实话,老实巴交的小书生胡诌道:“他已经定下婚约了。”
“当真?”李大娘眯着眼,想要看穿杜昭,“我看着咋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