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这么多年都是一个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穷道士拉扯一个处处要花钱的小孩,许多地方没有修缮,能用的空间十分拮据。
后院原本是一块拿来休闲品茶的雅地,陈信围了一圈篱笆,养了几只鸡,除去一只报晓的公鸡,还有好几只母鸡用来下蛋。
迟意惦记着她的布料,在征求了其他两人的意见以后,便将每周剩下没吃完的鸡蛋,用篮子装好,去村里换取缝制百家被所需的布料。
攒下些布料,陈山青陪她去镇上的裁缝店买针线和衬布。
裁缝铺是家老店,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经营。
进了店里说明来意,老太太让他们自己挑布料,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格外有松弛感。
来之前,迟意便已经查了许多资料,然而真到了店里,面对琳琅满目、材质各异的布匹,仍然犯起难。
只好选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慢慢抚摸布料,精挑细选后,从中选出来最舒服的那一匹,让老太太给她裁了两米。
那是一条素色的衬布,很柔软很耐用的材质,给小朋友盖也不粗糙。
购置完所需的物品,付款的时候,迟意盯着不远处嗒嗒作响的缝纫机,思索。
陈山青摸着下巴,提议道:“不如让人家直接帮你裁做,做得既好又快。”
迟意摇头:“我自己做。”
陈山青觉得她脾气忒犟,师父让她亲手做,她居然还真一丝不苟,从布匹到缝制,全部都打算一个人做。他有心帮忙,她也不让他插手。
这明明没必要嘛!
缝纫机打出来的还更美观嘞。
……
除了每天必须完成的功课和杂活以外,迟意便专心待在房间里缝制被面。
过了几日,陈山青端了些从山上采摘后清洗好的浆果进来,踏进门槛,正见她用剪刀将一截线剪开,忙出声道:“诶,好好的你剪什么?”
她毫不犹豫地用手将线扯掉,解释道:“缝歪了,拆了重新缝。”
他将五颜六色的浆果碟放到一边,拾起一截拿在手里打量。
自从懂事以后,他便常常缝补师父和他自己的衣物,积攒了不少经验和心得,她缝制的针脚没什么章法,一看便知是新手。
迟意还在努力地穿针引线,她以前没缝过衣服,所以现在得自己找了教程一点点照着缝。
可惜她在动手方面天生没有天赋点,学起来格外吃力,小心缝制效果还是差强人意。
陈山青看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开口道:“缝错了,不是从那个地方穿针。”他抽出她指尖的针,“你跟谁学这么难的针法?”
迟意尴尬道:“自学。”她想做出一条美观又结实的被子,没想到高估了自己。
“看你这个技术,百块布条恐怕要缝到猴年马月,你用最简单的平针来缝就行。”
迟意看着自己忙了几日得出的一丁点成果,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虽说她有大把时间可以缝制,可她盯久了针线,眼睛疼得厉害,不得不歇一歇,所以缝得极慢。
陈山青指点了她两下,看她顺利地上手,搬了个凳子蹲在门口撸猫。
今天下了雨,驱散了一些暑燥,但是室内空气闷热,蚊蝇低飞,房间里点了驱散的蚊香,用处也不大。
他手里拿了苍蝇拍,啪啪啪将落在周围的苍蝇一一拍死。
……
八月底,迟意抱着手机,盯着朋友圈的一条分享沉思。
纠结良久,她打开了聊天框,向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院落里,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晾衣架上那床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被子安静地挂在上面,被角被风吹得时不时翻起,迎风掀动。
几天后,迟意收到了寄给她的信。
她匆匆将信件拆开,展开信纸。
亲爱的迟意: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近日才听说你离婚的消息,我的心情很沉重,也为你担忧,但是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另外,如果你遇见了其他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你的朋友:沈韩僖
附赠了一张手写的请帖。
那正是迟意所需要的东西,一张入场券。
请柬地址在何云煦的老家C市,但是沈韩僖九月份在内地有一场巡演,没办法到场,正好将请柬转赠给她。
既然连他都能收到,那么许若凌肯定也收到了,到时候会碰面吗?那日的争执历历在目,她还没有做好见面的准备。
这些想法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按下。
反正她也没什么用处,总是在拖累她,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陈信得知了她最近就要动身出发,便让陈山青也跟着同去。
去年他在从绥山城隍庙借了几卷孤本古籍,已经抄写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还回去。当然,他也是不放心让迟意一个人过去,万一出了点状况,怎么想都不太妙。
时间紧迫,两人没有耽搁,连夜打包行李,第二天一早便赶到了火车站,顺着人流挤上火车。
上车后,手机很快失去了信号,陈山青靠着背垫睡了两个小时,醒来之后便无聊地东张西望。
这会儿时间,火车上有返校的学生,有西装笔挺准备出差的上班族,还有一起出来旅游的情侣……小小一截车厢,能观到人生百态。
他坐在过道,等观察完周遭的乘客,又觉得无聊了,人生百态也无法使他从漫长的无聊中解脱出来。
他摸出来一本小书来看,看了几页,靠在身后,悠悠叹气。
好无聊。
他瞥了眼坐在旁边的迟意,几个小时了,她就盯着窗户外面的风景,看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