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果的牛仔裤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阿珍表哥给他介绍了几个服装厂的业务员,拿货价又降了五毛。
他在城中村租了个小仓库,白天跑市场,晚上理货,虽然辛苦,但每天数钱的时候,那种满足感是正骨馆当学徒时从未有过的。
"四果哥,这个给你。"阿珍某天突然塞给他一个计算器,"省得你老掰手指头算账。"
李四果笨拙地按着按键,屏幕上跳出"88.8"的数字。阿珍笑着说:"广东人最中意这个数,好意头!"
"啥意思?"
"发财啊!"阿珍戳了戳他的额头,"笨死了。"
李四果挠挠头,忽然想起老家过年贴的"招财进宝"。南北相隔千里,对好日子的期盼却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长白山脚下的松江河镇飘起了第一场雪。李大牛裹着军大衣,跟在张桂枝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大牛啊,你看这片林子,"张桂枝指着远处的原始森林,"最好的野山参都长在背阴坡。"
李三木搓着手哈气:"四婶,这冰天雪地的,参不都冻死了?"
"外行了吧?"张桂枝笑了,"冬参才最补!广州那些老板就认这个。"
当晚,三人围坐在张桂枝家的火炕上。李三木捧着热乎乎的参汤,眼睛瞪得溜圆:"就这么一根,真能卖两百?"
"这还是批发价,"李大牛掏出李四果的信,"广州茶楼炖一盅参汤要卖三十八呢!"
张桂枝的丈夫老赵咂咂嘴:"好家伙,比咱这儿一头猪都贵。"
第二天去县里发货时,李大牛盯着货运站的价目表出神。
"想啥呢?"李三木捅捅他。
"我在算账,"李大牛指着墙上的地图,"从这儿到广州,铁路运费每公斤两块四。要是咱们能直接联系那边的买家......"
"那不就赚翻了?"李三木猛地拍大腿,"大牛,要不咱别回去了,就在这儿收参!"
李大牛摇摇头:"急啥?先摸清门路。"
他想起老家集市的鹌鹑蛋——在山东不过寻常吃食,运到东北就成了稀罕物。这世道,赚的就是个地域差价。
广州的雨季来了。
李四果蹲在仓库门口,就着昏黄的灯光读信。李大牛歪歪扭扭的字迹爬满信纸:
"四果:
东北参价比想象的还低。已联系好广州林经理,你收到货直接送去莲香楼。另,三木哥在这边很卖力,看来带他出来是对的......"
信纸里还夹着张照片:李大牛和李三木站在雪地里,身后是参箱。李四果突然鼻子一酸——才几个月不见,大牛哥的鬓角居然有了白茬。
"喂!发什么呆?"阿珍撑着伞走过来,"淋湿了货怎么办?"
她今天穿了件嫩黄色雨衣,像朵小蘑菇似的。
李四果慌忙把信塞进口袋:"阿珍,我想......"
先去看看价,李四果这还有棵参,是上次李大牛他们来的时候给李四果留下的。
"想什么?"
"想请你帮个忙,"李四果鼓起勇气,"莲香楼要验货,我普通话说不利索......"
阿珍噗嗤笑了:"笨死了,明天陪你去啦!"
莲香楼的采购经理是个精瘦的广东人,看到李四果带来的样品连连点头:"比药材公司的货新鲜!"
阿珍用流利的粤语帮他还价,最后定下一斤五百的高价,当然,要是单棵参重量到了五两以上,就是另外的价了。
走出茶楼时,李四果突然拉住她的手:"阿珍,等我攒够钱......"
"知道啦!"阿珍甩开他的手,耳朵却红了,"买带院子的房子嘛,啰嗦!"
雨后的广州格外清新。
而此刻,从东北发来的第一批野山参正在铁路上飞驰,连接起天南地北的亲人,也连接起这个时代最好的机遇。
火车驶入广州站时,李大牛紧贴着车窗张望。站台上人头攒动,他眯着眼睛搜寻李四果的身影,却始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高个子。
“大牛哥!”
一个穿着时髦牛仔外套的年轻人突然从侧面冲过来,差点把李大牛撞个趔趄。李大牛定睛一看,差点没认出来——李四果剪了个利落的短发,脖子上还挂着条亮闪闪的链子,活脱脱像个广东本地的小老板。
“你小子……”李大牛捶了下弟弟的肩膀,“咋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