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瑾缓缓一笑,唇角寒意乍现,“这一局若布得好,不仅能保住温懿,还能让他们狗咬狗一口,下一步就能加快了。”
“太子会以为,是自己人动手过重,杀了温懿;三皇子会以为,是他让人动手,正中下怀。”沈淮序神情中带着佩服,“这一局,很难。也很漂亮。”
叶瑾抬眼,认真道:“那我们要如何与温懿正当见面。”
“我来安排。”
沈淮序给两人都倒了一盏温茶,低声道,“另外,还有素秋。”以他对叶瑾的了解,她不会不管。
叶瑾点头:“我已经查到了她被关在哪儿。原本打算等宇文珩与太子都入局之后,再将她救出来。但现在不一样了——动了温懿,太子势必会有所动作。一旦局势倾斜,素秋会成为牺牲最快的那一个,宇文珩一定会带着素秋进宫。”
“而皇帝不会放过素秋。”提起昭武帝,沈淮序语气淡漠,眸色微沉。
院门外忽有急步声,随即顾言进来,神色略沉:“王爷,宫中传来消息,今日无早朝,但赵御史却入宫单独面圣。”
“所为何事?”沈淮序眸色微敛。
“他参了三皇子。”顾言低声道,“弹章措辞极重,称其‘罔顾体统,私入青楼,蔑朝纲礼制’,并引旧例,称其行为不合皇子之仪,已严重失德。”
屋中一瞬寂静。
叶瑾拈着茶盏,轻轻摩挲杯沿,似并不意外。
“果然动手了。”她语气低缓,“这一步,是宇文姝与太子共同点的火。”
沈淮序目光深沉:“参一本,表面是敲打,实则是引战——太子逼宫还未准备妥当,不敢先动,只好借手先借势。”
“可惜,这样的小打小闹,压不住宇文珩。”叶瑾声音不急不缓,“反而会逼他。”
沈淮序看向她,神情已有所明悟:“素秋。”
“对。”叶瑾轻声,“她是关键证据之一。宇文珩因为顾忌着太子养兵的具体情形,怕打草惊蛇,便一直没有针对宇文姝和太子贩卖人口的事情出手。”
沈淮序沉声道:“但如今,他可能会提前出手。故意惊了这蛇,让太子匆忙间露出马脚。”
“你觉得宇文珩大概什么时候会动?”
“温懿出事之后。”
沈淮序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想的。
顾言闻言一震,试探道:“是否赶紧调人,提前准备?”
“不。”沈淮序立刻否决,“现在我们的人手都不宜动。”
叶瑾点头:“等他们先乱起来,机会就来了。”
沈淮序望着她,缓声道:“你来设局,我来断路。”
……
叶瑾回到叶宅时,天色已近黄昏。
这座宅子位于城南偏僻之处,不甚气派,却胜在幽静清雅。院中灰墙淡瓦,旧木门槛不高不低,门外一排小叶榆已有些年头,如今新绿密密,枝叶拂墙,随风晃动。
这宅子是当初叶卿然的父亲为迎娶叶母苏婉娘所购,自从苏婉娘带着女儿回了南境,一直空置至今。前阵子她来信说想住这里,不愿惊扰王府或被人打量,沈淮序便让人提前打理,水井、厨房、寝房一应俱全,焕然一新。
叶瑾带着两个丫鬟推门而入,室内已然点上了灯,杏儿帮着叶瑾理了理衣物,另一名身着浅衣、面貌寻常的丫鬟也连忙递上茶水。
叶瑾自然接过,等房门掩上,那浅衣丫鬟松了口气。
“姑娘。”她低声开口,音线极轻。
叶瑾笑了笑:“感觉如何?”
“姑娘果然厉害,云湘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丫鬟抬头一笑,却原来是云湘。
原本绝色冷艳的女子,如今面貌已改,肤色偏黄,眉眼间还添了几道褐斑,宛如生来底色清寡的仆役,走在街头也不会有人注意。
“明日一早,我们会一同出南门,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叶瑾淡声说着。
云湘指尖轻颤,眼中有些犹疑,低声问:“素秋……怎么办?”
叶瑾目光如水:“她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有了安排。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们——会把你们都安全地带出去,就一定会做到。”
云湘咬唇,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第二日清晨,天光初亮,晨雾未散,叶瑾便已换好衣装,随杏儿与几名丫鬟一同出城。
她身着一袭藕白织银褙子,裙裾绣着淡淡的海棠纹,头上只簪一枚温润白玉,神情温婉,步态从容,身上每一处都透着端庄静谧。
这是她精心准备过的装束。
她知道,今日将面对的,是那个一手撑起苏家大半生意、外柔内刚的女主人——苏婉娘。
这位女子,曾在少女之时便参与苏家生意,又在丈夫战死后孤身撑起苏家全局,性格之凌厉与分寸拿捏,绝非常人可比。
而此行,她来沧都,不仅是为了生意。更是为了确认,那个顶着自己女儿名号、被“镇北王”接入府中的姑娘,是否配得起“叶卿然”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