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单薄的宗馥芬在寒风中伫立许久,听到这句残忍的话,虽然愣了片刻,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向吊桥中心爬去,身后瞄准她的利箭当即绷紧。
乌厌术石说停,她便停在了吊桥当中,不敢再挪动半步。。
“王爷,王爷!让老朽前去吧!”宗赴将军恨不能当即冲过吊桥杀乌厌术石泄愤。
“顾元琛!我说的是让你过来。”
他没在意乌厌术石的声声催逼,转过头冷晲宗赴一眼,轻声道:
“宗将军,你若是再依仗着本王和陛下的宠敬,为了一己之私胡作非为,本王大可现在就命人放箭,莫说是本王的手下,她的性命究竟又能算得了什么?”
闻言,吊桥上的宗馥芬周身一震,乌厌术石看到马上的姜眉身形亦在摇晃,心中似乎更有所笃定。
顾元琛下马,走上吊桥,一步一步行至宗馥芬面前。
乌厌术石忽然拍了拍手,宗馥芬便跳起了她最熟悉不过的那支艳舞。
只是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不再强颜欢笑,任凭屈辱的泪水落下。
顾元琛闭上眼,侧目不去看。
见到宗馥芬如此受辱,他心中亦悲痛万分。
所有人都恨,都恨不能当即将乌厌术石斩于马下,可是只有他不可以。
即便他知道姜眉就在乌厌术石身边,就在离他不到几十步之外的马上。
一曲舞罢,宗馥芬又默默跪倒在地,顾元琛将她扶起,解下将袍,裹在她的身上。
“阿奴,说点什么吧,好让你的哥哥选你,本王今日给你这一次机会。”
顾元琛捧起她的脸,柔声道:“芬儿!你莫怕,看着我!”
宗馥芬怯怯地抬起头,看着顾元琛泪流不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怕,你听我说,我一定会救你回家,宗将军也一定会救你,如今大周胜利在望,你可以回家了,就算是现在我带你走,也可以保证他不能再伤你分毫。”
“你先告诉我,那人是谁,是不是那个叫姜眉的女子,说话啊!”
他压低嗓音急切地问,可是宗馥芬仍是哭泣。
“啧,如此久别重逢的团聚之日,为什么要哭呢?阿奴,你的时间不多了!”
“敬王爷,你想好了没有?你是想救你这位忠心耿耿,为你出生入死,无论受了什么刑罚都不开口的手下,还是要救她——你选谁,明日战场之上宗赴老将军便能救下谁,不过,被丢弃的人,自然就是本王的了。”
“本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元琛似乎是被乌厌术石的话扰乱了思绪,抓痛了宗馥芬,他将她揽在怀中努力安抚,急切问着那个问题。
究竟是不是她?
“七哥,我要回家……我不知道姜眉,她是谁?”
顾元琛身形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姜眉。
“是我的手下啊,是所有被俘之人中唯一的女子!乌厌术石现在手上一共还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对不对?”
“只有三个……都是,男子。”宗馥芬颤抖地说道,继续哭求。
顾元琛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乌厌术石马上的人,只是夜色太浓,他只能看到一个摇摇欲坠,被蒙着头套的人。
“那个人是谁?马上的人是谁!”
“救我……明日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不想在被当做畜生一样欺辱了,若你不选我,他今夜一定会让我生不如死的,求你了,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
“马上的人,好像叫,梁胜……他伤的不重,乌厌术石只是想让你丢脸……嘲弄你,求你了七哥!求你选我!”
“回来吧。”
乌厌术石吹了一声口哨,宗馥芬便停止了哭诉,挣脱顾元琛的手,重新跪爬回到他身边。
风声呜咽,顾元琛呆愣在原地,身后血羽军众将各个群情激奋,恨不能当下与对面的北蛮军决一死战。
“你选好了吗,王爷?真的在犹豫吗?你的手下可只有你能救了,你对待自己人就这么狠心吗?”
他命人拿来在篝火中烧红的烙铁,靠近马上之人的小腹,又抓起宗馥芬的头发,将烙铁移向她的脸,炙烤着她被泪水模糊的面容。
“这么好的手下,你若是不选,本王可就要收入麾下了。”
“选?乌厌术石,在送你和你父亲在下面团聚之前,不防本王也给你一个选择——”
顾元琛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沉声道:“你当下还回公主,明日即便大军攻破北蛮,本王也可保证你北蛮无辜平民不死——本王劝你也想好,是不是真的要因为你与本王的仇恨,葬送无数百姓之人的性命!”
“敬王爷未免考虑太多了吧,你如今连自己手下的命都保不住,还空谈什么大义——你们看到了吗?”他冲着血羽军众将高呼道,“这就是你们效忠之人,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敬王爷!”
烧红的烙铁尖已经几乎要接触到宗馥芬的面颊,寒风凄凄,她的哭泣声让众人心绪不宁。
顾元琛的身后,宗赴将军悲痛喊叫,其余众人无一例外的沉默,喧嚣呐喊,催逼着他做出选择。
“公主。”
顾元琛开口说道。
那烙铁当即掉转方向,压在了马上之人的小腹上,马上之人却没有发出一声响动,没有哭声,甚至没有啜泣声。
“不,小梁大人……”
以为马上之人是梁胜,血羽军校尉郎刘牧与他平日里十分交好,见到他受如此折磨,不禁痛心呼喊。
顾元琛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他如今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就是掐断了梁胜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只有梁胜能告诉他姜眉去了哪里,如今是生是死。
“唉,真可惜,你的王爷没有选你——你走吧,如今我已经有了新的玩具了。”
乌厌术石把姜眉提揽在怀里用手压住了她血肉模糊的伤口,手起刀落,割断了宗馥芬颈上绳套一般的项链。
顾元琛转过身,看到乌厌术石丢出一个白色的头套,他怀中之人露出了惨白的面容,双目失神,静静望向前方。
姜眉知道远处的人是顾元琛,可是她的眼睛很模糊。
因为太痛了,眼睛里好像有血流出来,什么都看不清。
她的神智开始恍惚起来,甚至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起初是那么微弱,后来随着身体变得寒冷,心跳便像是疯狂捶擂的大鼓一般。
她好像回到了那个梦里,爹娘在向她招手,太阳很温暖,她从没有见过那么暖的阳光。
她可以解脱了吗?
他没有选自己,她能理解的,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她不重要……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痛彻心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