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刚打完审讯腹稿的最高长官谢宴,就被突然暴起的据说虚得跟个鬼没两样的人,当着一众武将的面,一刀扎穿了左肩。
武将们没能拦住谢宴被刺,但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制服行凶的歹徒不费吹灰之力,甚至直接又给人压没了半口气,歹徒当场昏死过去。
遇刺后谢宴第一反应是,还好伤的是左肩,还能写字。接着就感觉到不对了,那被刺的地方流出的血紫得发黑。
俨然是中毒了。
他头脑发晕,不知道是毒发了,还是气的。更气人的是,晚饭还得留给这人吃,免得对方死了。
“你中毒了。”这是莫那醒来的第一句话。
“知道。”
“苍国王室的特制毒药,你们自己解不了的。我这里有一瓶解药,药量可以保你三天内不死。“说完她往袖中摸,却落了个空,脸色更白。
余棠拿出一小瓷瓶:“这个吗?”
莫那:“对。一日一颗。”
谢宴打开瓶塞,倒了一颗在手心,豌豆大小,杜鹃鸟蛋一样的颜色,蓝绿蓝绿,反射着窗外天光,危险又诡谲。
谢宴没说什么,看完就把药塞进嘴里。
莫那狐疑看他:“你不怕,还是毒?”
谢宴把药嚼碎:“已经让人看过了,特制毒药......叫‘孔雀蓝’是吧,解药工序也不复杂,就是有一味必备的药材只长在你们苍国王宫后花园。”
“是......”莫那眼中更多了份忌惮。
谢宴也不和她兜圈子了:“什么目的,说吧。”
“匕首上毒不多,你暂时不会死,但要彻底解毒必须连续七天服用定量解药。剩下的解药在我王兄身上,你派人跟我去救他,他回来你也有救了。”
谢宴:“他在哪?”
“离青桐城不远,河谷边有个山洞,他受了伤走不动,在那等我。”
余棠向前半步,对谢宴小声说:“这个天气,晚上熊都不敢在外面晃,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还能活吗?”
“给我人,现在出发,往返不出三日。”莫那没听见余棠的嘀咕,挣扎爬起来,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那碗饭。
谢宴颔首:“可以,但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
莫那昨天早上去的,算路程后天才回来了。
“我又不找她。”谢宴踱步往外走。
将军府有两层,二楼可以远望城外景色。
谢宴站在距离栏杆半步远的地方。消瘦让他身形更显起颀长,外套虚披,刻意避开肩部,袖子空落落垂着,以免沾染伤口血气。
余棠问:“那您找什么呢?”
“找月亮。”
谢宴的话被风吹离,听不真切。余棠于是也出去,走到他旁边。
“子时到,月亮出来了。”谢宴说。
下弦月缀在天穹,流云被风吹得细长。月辉照在山林,浅浅一层映在山下一望无际的雪色平原。
“啊?”余棠不明白话里意思,转头看他。
数月征战削减了谢宴的书卷气,反添肃杀,像一杆破损的战旗。
“战旗”面容严肃,完好的手探进怀里,神情小心翼翼,像正在脑中推演一次必须毫厘不爽的进攻计划。
余棠也跟着紧张起来。
然后,对方拿出了一个锦囊。
“腊月二十三,该拆礼物了。”破破烂烂的“战旗”说完,冲余棠眨眨眼,眼底竟然出现久违笑意。
余棠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要再问,就见谢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
“今早暗卫送密报,我受伤这事也写了?”
余棠点头。
“那我说的那个......就是‘没有大碍,很快就能解毒’也写了?”
余棠不解,但继续点头。
“行,”谢宴松了口气,“你快回去休息吧。”
......
余棠带着百般疑惑下了楼,快出将军府大门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腊月二十三......是谢大人生辰吧。”
他下意识回头看二楼。
谢宴倚在栏杆上,脸上还带着笑容,没有刚刚拿出锦囊时那么夸张,浅了一些,但似乎其中情绪更加深沉。
他手上没有锦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墨色。
余棠微微眯眼,仔细看。
那墨色一端似乎还绑着红绳。
层云散去,月光陡然光亮起来,移照在二楼,那处景象立时一览无遗。
蓦然看清了。
红绳绑着是一束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