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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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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黄昏,陈列站在甲板上抽烟。

一手插在裤子口袋,好似他这样站了许久,也将这样无限地站下去。夕照铺满河面,显得这条满是垃圾的臭水河,也染了某种近乎凄凉的美感。

这几日他好像经常这样站着,望着姜堇船舱的方向,那生锈的铁门始终紧闭着。

以至于那门发出咯吱一声锈响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站得太久而产生了幻觉。

姜堇从里面出来。

陈列将抽了一半的烟夹在指间,目光顿住。

姜堇穿一条在拳馆穿过的红裙,裙摆极短,露出雪白的大腿根。老实说那条裙子有些暴露,她在外罩一件黑色的衬衫,玫瑰开到极艳处即将凋零的那种黑,配那条火焰般灼灼燃烧的红裙,近乎是一种中世纪献祭式的美感。

她的妆虽不似在拳馆那般艳丽,却也极浓。一张凄艳的红唇,配浓黑的眼线,长而直的乌发铺满肩头,挡住小半张面孔。

她就那样站在夕阳下,凄美得近乎虚幻,让人几乎惶恐于玫瑰的最后一片花瓣何时会凋零。

陈列几乎是立刻掐了烟向她走过去。

她扬起下巴冲陈列笑了下。

陈列霎时间明白了她要去哪,说:“我陪你。”

姜堇摇了摇头:“陈列,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平静得不似十八岁年纪,有股不顾一切的笃然之感。

陈列终是望着她的背影往远方走去。

-

姜堇下了公交,又走了好长一段路。

她脚上的一双小猫跟鞋是淘宝上百来块钱买的,材质粗劣,不断磨着她的脚后跟。

为什么这种有钱人的会所都开在鸟不拉屎的地方。

大概他们都开车,姜堇目光扫视过门口泊放的一辆辆豪车。

她走进会所,前台迎宾说“欢迎光临”时、目光顿在她的一身装扮上。

姜堇只当没察觉,在门口的红木官帽椅上坐下来。冷气开得极足,红木材质冰着姜堇的大腿根。

一名男侍应生走上前来:“请问女士喝点什么?”说话间不确定地与前台迎宾交换一个眼神。

“茶。”姜堇的语调没任何起伏:“普洱。”

男侍应生不确定地多问她一句:“请问女士今天过来是……”

姜堇犹自平静:“等人。”

她的态度太笃定,纵使周边的侍应生们频频交换眼神,她只当没看见。

门口偶有人路过,纷纷朝她瞧过来。姜堇睫毛垂着,端起茶盏喝一口普洱。

直到一个中年男人从会所内走出来。

相较于一般中年人油腻的脑满肠肥,他算得上清隽儒雅,一件蓝灰色商务衬衫被他穿得极为得体,与人们常戏谑的“卖保险的”相距甚远。

他的表情算是温和,唯独那一双眼,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清寒淡漠。

他与商务伙伴们道别后,独自像门口走来。

姜堇便是在这时站起来,她挎一只黑色的小链条包,往会所里走去。与男人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到男人肩膀。

黑色链条包掉到地上时,她细细用方言说一声“不好意思”。

江城的方言酥糯极了。

男人颇有风度地蹲身替她捡起小链条包,递还她手里的时候看进她眼底。

姜堇回看着他,猫一般的眼线上挑着。

男人的眼中闪过惊艳。那一刻,姜堇的胃里翻江倒海。

她知道姜启川喜欢妩媚艳丽的类型。

她这副妆扮就是想试试,姜启川到底是独独喜欢当年的白柳絮,还是对这种类型一概通吃。

当姜启川眸中那抹惊艳一闪而过时,姜堇阖了阖眼,近乎荒唐地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没找过姜启川。

因为白柳絮始终让她姓姜。无论当年继父如何暴跳如雷、甚至动手打人,白柳絮始终坚持。

姜堇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白柳絮爱姜启川。

无论白柳絮起初的目的是不是虚荣,但后来,她真的爱上了姜启川。她不愿打掉他的孩子,不要他的钱,大着肚子一个人跑掉。

她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最重要是告诉她自己,她不要姜启川的钱。

姜堇恨白柳絮,也可怜白柳絮。她看着陷入过去回忆的白柳絮,想,白柳絮不要姜启川的钱,她也不能替白柳絮去要姜启川的钱。

她只动过一次念头,就是她太想摆脱这一切了,她想去找姜启川要出国的钱。

后来陈列给了她二十万,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发现她放弃的核心原因,其实是因为她不敢——

她不敢去找姜启川。白柳絮的痴迷让她心中也存着某种幻想,就是白柳絮和姜启川当年是有真感情的。姜启川为家庭所迫,有太多的不得已。

所以才让白柳絮想了那么多年、念了那么多年。

但此时,姜堇站在冷气过分充足的会所大堂里,带着浓烈的妆,近乎凄艳地笑了——

姜启川哪里是对当年的白柳絮情有独钟呢?

他根本就会看上任何一个妩媚明丽的年轻女子。只要她给机会,他便与她痴缠。

白柳絮这么多年的“疯”,彻底沦为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姜启川到底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他看着姜堇的眉眼,几乎是快速地明白了过来,蹙眉低声道:“你……”

姜堇明艳而笑:“姜总,有空聊两句么?”

她这副妆扮站在会所,几乎有被当成特殊职业者的风险,姜启川不会在大堂与她推拉,这是姜堇的另一重目的。

姜启川避开身后侍应生们一众探究的目光,把姜堇带进一个包厢。

一张巨大的商务圆桌,姜堇坐在一侧,姜启川坐在与她遥遥相对的另一侧,目光冷得发沉。

他开口:“你是当年……”

姜堇看着他。他浅棕色的瞳与她是那般肖似。她等着他说出白柳絮的名字,可他顿了顿,只是说:“她当年竟没把孩子打掉。”

姜堇笑了。

他已经不记得白柳絮的名字了。

她为他疯了半辈子,可他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姜堇开门见山道:“她生病了,需要五十万做手术。”

姜启川皱眉道:“我怎么知道你是我……”

姜堇更加凄然地笑了。

她把黑色的小链条包打开,从里面掏出张叠了几叠的A4纸来,展开,放到可旋转的玻璃圆盘上推至姜启川面前。

那是亲子鉴定的复印件。

她早已处心积虑混入过姜启川参与的商务活动,拾获过姜启川的一根头发。

姜启川抬眸,眼神更为阴冷:“就算你是,可无论是你还是她……”

姜堇开口打断:“她叫白柳絮。”

姜启川一顿,重新说:“无论是你还是白柳絮,你们现在都与我无关。”

姜堇本想说:她爱过你。

可这句话在姜启川过分冷冽的眼神里,幼稚无谓得像幼儿园过家家。

冷气打得姜堇浑身发寒,她裹了裹身上的衬衫,看着姜启川:“我只要五十万,后续的医疗费我不管你要。五十万,可以救一条人命,你指缝里漏过的也不止这些。”

姜启川的眼神趋于阴鸷起来:“你现在说得好听,我开了这个口子,怎么知道你不会继续来找我要一百万、两百万、一千万?”

姜堇攥着手指说:“我可以写保证书。”

姜启川一声冷笑:“那有法律效力么?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当年想给她钱,她跑了,从此她的事就跟我无关了。”

姜堇看着他,良久。

缓缓地说:“你把事做得这么绝,不怕我闹到你家里去么?”

陈列帮她黑进姜启川助理的电脑,她查过。

姜家当年算是阔绰之家,可是在接连两代几个纨绔子弟的挥霍下,很快就败了。当年姜启川急于结婚也是因为如此,他现在几乎是仰仗老婆的娘家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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