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后悔吧,临终前想与你说开的。”
秦适起身,朝云意伸出手来,“不重要了,人死如灯灭。”
云意道:“倘若伯父他在天有灵能听到我们现在说这些,也算瞑目。”
这一话说开之后,父女二人重归于好,又开始了和从前一样的旅途。对于这两年来在杭州城的一切,云意都是报喜不报忧,唯独秦适提起陆洵时,她一时哑口。
“那你跟陆洵,究竟是怎样?”秦适又问一遍。
云意想了想,最终说:“我很怀疑他。”
“怀疑什么?怀疑他始乱终弃?”
“不是。”云意摇摇头,她想起陆家发生这样天大的事,陆洵竟然忍心不回,反而最后寄回的是那样的书信,刘玉徽或许在这方面是迟钝了一点,但是以她对陆洵的了解,这样的行径很像是在报复陆家。
“那是什么呢?”
云意垂下头来,并不想接话了。真相只有两个:要么陆洵出事了,要么——他直接将她丢弃在了陆家。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她都没办法接受。
秦适说:“我先前下山偶然碰到过陆洵一次,你别怪他没告诉你,是我央求他不要说出去的。但是,当时他很是为我隐瞒你没去京城这件事打抱不平,我想他心里肯定有你。至于为何陆家出事了他迟迟未归,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呢?总之,不该是和你牵扯上关系的。”
“父亲。之前你同我说起和母亲的往事,我方知一个男子真心爱慕一个女子是怎样的。我是很喜欢陆洵,所以这一次我想去问清楚,若是他移情又或是存心不归,那我也不愿意同这样的人过一生。”
她从没有一个时刻是这般对天底下的男人失望,这种失望主要来源于秦适。在她心目中,一直以来对秦适是敬爱的。不可否认,秦适是一个好父亲,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
“云意,你还小,你不明白有时人生并不会给你很多选择。譬如你所爱之人,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所以可以退而求其次,去欺骗母亲?”云意打断秦适的话,她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冰冷的眼光看他,“父亲,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你狡辩不得。”
“我没有欺骗她,我只是。”
你当然没有欺骗,你只是觉得她既然钟情于你,哪怕做替身,也是快乐的。你只是觉得女子的爱情就是这般的唾手可得。
云意知道秦适想说的是婚姻与谈情是两码事,可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尤其是还未出嫁的,总是将情爱看得圣洁无比。
秦适望着云意逐渐涨红的脸颊,知道不能再在这件事上说下去,因此只展露了一个恳求原谅的目光,但云意别过头去,选择不看他。
两边的山体在船只往前游动时一点点后退,他们出发时是阳春三月,乘粮船走运河堪堪半个多月就抵达了京城,比陆路要快得多,只是费用上花费得超出了一些。
“唉,京城好冷,云意,快进店。”秦适笑眯眯地往最好的客栈去了,云意有些担惊受怕地犹豫了片刻,就被他一番催促。
明明身上已经没有银两了,且看他如何收场。
“本店概不赊账。”掌柜的竖起食指往他身后挂着的一张红底横幅指了指,还阴阳怪气地又对着秦适念了一遍。
“自然不是赊账,你就记在魏侯爷名下,报秦适的名。放心,他绝不会不给你。”
“京城遍地都是贵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奸耍滑?”这位掌柜的看着年轻,不太会来事,话刚说完,从内堂里头从出来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他走得慢,又似乎眼睛有些看不清了,但好在耳尖,方才在里头听到秦适自报姓名,觉得甚是熟悉,因此连忙出来了。
“客人可是秦由的兄弟?”老人推开掌柜的,仔细将秦适那张脸看了又看,最后得出结果:“准没错了,看这模样就是。”
秦适哈哈一笑,“难得古老爷还记得我。”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古老爷慌乱地挥手,“可不能这么喊。”接着他又让那位掌柜的给秦适赔礼道歉,“小子无礼,还请见谅。”
秦适并不计较这些,只要了两间房,不过古老爷没让他们住在客栈,反而是让自己的儿子带他们去了自己在积尺巷的一处宅子。
“这里原来我是租给那些泊客的,正好这两日空出来了,你们若是不嫌弃,就住下吧。”
古老爷原本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儿子将人带到以后,诡异地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走得飞快,好像这宅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咬到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