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轻笑一声:“罢了,不是要搬来霜露院么,吩咐下人去收拾吧,怎么着也到明日了,雨后天寒,莫要受了凉,回屋暖着,别往外跑了。”
南笙辞别后,带着花楹一路听着雨声往后院走。
绕过前边的两处院落,穿过池水旁的回廊,路过花房,丫鬟们三三两两躲在檐下打闹,有个小厮不注意,跌了一跤,将怀里的花盆摔了个稀碎。
众人忙着去扶他,怎料脚底泥痕湿重,踩在光滑又沾了雨水的青瓷砖上,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或有仰面倒下的,或有滚在一处的,出了奇的热闹。
南笙不由得停在檐下看他们,这花房原是按照宸妃娘娘宫里那个建的,一样的青瓦明窗,一样挂着‘泽芝居’三个字。
她亭亭立着,身后的傅云倾亦没有动。
“傅女史今日,似乎有心事?”
若在从前,见到丫鬟们如此无状,她该早已按捺不住上去教训了,今日怎么这般沉得住气?
傅云倾:“殿下可是睹物思人,又在伤情?”
“听起来,我思恋太过,惹女史生气了?”
这话南笙是故意说的,傅云倾到底只是个女史。
傅云倾:“奴婢不敢,只是,皇后送来那些东西······”
“如何?”
“殿下真的不明白?”
南笙愣了愣,仔细回想片刻,也不过是些金玉之器,只那件毛皮,似有些少见,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宫里那些稀罕物,左右也就那些,又能珍奇到哪里去?
“傅女史如今倒是学会卖关子了。”她施施然坐下,看着傅云倾躬身:“有话便说。”
傅云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入府这两年,奴婢忙于掌管王府宅院,与殿下愈渐疏远,是奴婢的错。
只是,那日在后园,王爷与外我,并非殿下所想的那样······”
她又是这翻语重心长的样子,似是体贴入微的长辈般从旁劝导,就等着南笙改邪归正。
南笙细细看向她的眉眼,笑道:“我想的那样?傅女史以为,我想的是哪样?”
傅云倾终于愣了一下,茫然跪了下去:“殿下······奴婢失言,殿下恕罪。”
“起来吧,话还没说完,就急着告罪了,傅女史,这可不像你。”
傅云倾心里亦在奇怪,眼前的人,似乎与往日不同了。
几个呼吸间,她抚平情绪:“是。”起身道:“奴婢方才仔细看过,皇后送来的东西里,有件精美的玉帔坠,还有一对鹿皮······”
南笙默然,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听说,齐人只有在求娶女子为妻时,才会有送鹿皮的习俗,而且······而且奴婢仔细看过,那件玉帔坠上纹的是······是鸳鸯。”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事。
南笙想了想,道:“傅女史心细,什么都能想到。
不过,方才王爷并未说过此事与我有关,且他一说起风青岚一事,李少监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可见傅女史实属多虑了。”
“殿下不信我?”
傅云倾还是那副凝重的神情,每当这种时候,南笙都会想起刚开始入宫时,被她训斥时的样子。
她的确是个好老师,也确实像个好姐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能将周围人照顾得特别好。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放不下的权位,想尽办法坏了南笙的两次姻缘,一步一步,将南笙逼到死角,断了南笙的福缘,毁了南笙的一切。
南笙也曾在心情暗淡时,十分无助地想过,倘若江湛当初选的人是她傅云倾,而不是自己。
那后来的许多事,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可南笙怀疑了一辈子,也被伤了一辈子,却还是没能挣脱枷锁,撕破脸面,与她争上一争。
“我没有不信你。”南笙道:“我只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可王爷是为了殿下才说的那番话,他为你抗旨不尊,敢用风青岚的生死来威胁皇后。
殿下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