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从屋檐坠下,砸向地面,溅起一片水花。
南笙靠着廊柱,听着傅云倾解说清楚。
“奴婢以为,皇后并非只是出于怜悯,才如此苦心孤诣,硬要施舍殿下这样一个早已被人忘却脑后的前朝公主。
她是想借你的公主之名,拿你的亲事,为自己谋算。”
见南笙不阻止,她又道:“眼下形势紧迫,陛下初行新政,已得罪了不少人。
皇后出身望族,虽无父母在世,可舅父却是辅政多年的权臣。
王爷能威逼李少监收回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可皇后呢?
她难道也会因为王爷提及风青岚,又特别提醒寿宁的战事,就出于惧怕而不敢再言吗?
即便她能就此收敛,心里难道不会有所介怀,以待来日?”
南笙:“傅女史说了这么多,是想劝我接受这门亲事,为王爷分忧?”
“奴婢不敢。”
“那是为何?”
南笙看着她,心里却在想,一定是自己这次选择了出门见人,才会改变了原来的事,无意中多知道了这些,从而生起一番波折。
不过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必然不会成的。
傅云倾顿了顿:“殿下,王爷待你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你又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同我生这么久的闷气?”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皇后打着结亲的幌子,想救自己的弟弟,这才想到桓王府后宅还有个前朝公主。
而傅云倾则是用江湛肉眼可见的难处,变相地劝说南笙识大体,又想让她忽略自己隐秘不宣的用意。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南笙还是会被迫离开桓王府。
或者,江湛暂时保下南笙,但他却会因此树敌,陷入困境,若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南笙还是会牺牲自己去为他做些什么。
“傅女史。”南笙轻笑:“妄议朝政,可是杀头的大罪,你我身为前朝旧人,如此诋毁当今皇后,就不怕被人听去,给十一叔惹出什么大祸来?你从前的谆谆教诲,我可一句都不敢忘,怎的你自己却这般口无遮拦,毫不避讳?”
“殿下?”傅云倾惊恐地看着眼前人,也忘记什么体统不体统了。
“看来你还是坚持。”南笙又道:“既如此,你倒是说说,皇后娘娘是想如何借十一叔之手,利用我这个废弃已久的落寞公主呢?”
毕竟李少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现下所说,都是傅云倾的推断。
“这······”傅云倾话到嘴边,突然顿住,片刻后才道:“此事,我知道的并不比殿下多。”
南笙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此事尚且难辨真假,你我又何苦在这里庸人自扰,下去吧。”
是真是假,得靠自己判断,绝不能再被傅云倾牵着鼻子走。
“殿下。”见南笙要走,傅云倾忽然低下头来,十分落寞地问:“奴婢要怎么做,殿下才能不生气?”
南笙仔细打量着,傅云倾生得端庄,虽少了几分娇媚,眉眼间却十分大气,如今到了王府,虽早已脱下宫中官服,通常只是身着素色圆领袍衫,但格外英气干练。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果然十分稳重,叫人信服,也难怪江湛会那么欣赏她了。
不过冯玉之事就在眼前,南笙还没有到被几句话就能左右心神的地步。
“傅女史今日说了这么多,似是在求我谅解,可又像是在说我平白使气,不与你好脸色。
若说告歉,你若未曾对不起我,何来歉疚;
可若说我仗势欺人,那更是无稽之谈,我何曾强逼过你什么?
而且,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生气了?”
傅云倾仍旧低下头:“我无意惹殿下不快,更不敢说殿下的不是,只是离宫这两年,殿下与我,再也不曾像从前那样亲近过。
如今殿下又要搬去霜露院,往后便只有更加疏远了,殿下······殿下莫不是嫌我碍事,才······”
傅云倾住在洛水居,与隐芳阁只一墙之阁。
但她平日里忙于后宅琐事,府上的账目也都在她手里管着。
每日除了经常出门巡视各处的庄子店铺,还要掌管府中开销,决断丫鬟仆人的小事。
经常到了后半夜还不得眠,去隐芳阁的机会,自然少了许多。
以前南笙也经常去看她,只是后来时日一久,也就淡了。
南笙没什么好回答她的话,更做不来什么黏黏腻腻,又虚又假的客套,只是劝她别多想,便领着花楹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