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倾站在檐下,被雨水打湿的肩膀上,晕开一团阴影,脸上已是布满冰霜。
······
滂沱大雨之中,巍峨的宫殿久久挺立着,长长的甬道里,一个极小的轿子正匆匆往内宫赶。
“快点,要是耽误了娘娘的大事,看你们还有几个脑袋?”
李少监捏着嗓子,不住地催促。
可还没走几步,前头撑轿子的宫人脚底下打了滑,一骨碌朝前倒了去,肩上的轿杆坠下来,李少监竟一个倾身,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你这狗崽子,路都不会走吗,想摔死你爹呀?”
那小奴才瞬间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见他年纪还小,说话又带着哭腔,脚上的靴子也已经很旧了,李少监摆摆手,不耐烦道:“去去去,真是晦气,这点事都干不明白,平日里教你的东西,都进狗肚子里去了。”
那小公公微颤着声音,还欲解释一二,李少监急的火烧眉毛:“走吧走吧,就这么点路,也指不上你们,滚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要是脏了娘娘的眼睛,就别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椒台殿上,几个女官垂身立着,看着皇后手里的大印终于落下,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事,你们办的不错。”姜宜抬起头,一双丹凤眼在额前梅花妆的点缀下,极为夺目:“此次花朝节,陛下很满意,本宫亦觉有趣,你们几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办事却老道,还真叫本宫刮目相看。”
宫女们相视一眼,皆是受宠若惊。
“故而,本宫决定,这次要好好赏赐你们,顺带也赏一赏后宫的几个姐妹们,来人······”
“娘娘。”
话音未落,李少监突然出现在殿门口,皇后微皱起眉,几个女官纷纷告退。
“怎么样?江湛他,可明白本宫的心意了?”见李少监神色仓皇,雨水打湿了衣裳,都未来得及去更换,姜宜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禀娘娘,桓王他,他叫奴才转告您,宁德庄的人明日便可抵达栎阳,且他已经拿到了口供,子岳公子他,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啊······”
姜宜愣了片刻,又重新低下头看折子,慢悠悠道:“慌什么?不就是几万两银子的事,陛下还能为了这点钱治他的罪吗?”
表弟风青岚是舅舅的心头肉,出身如此,原该是品格贵重之人,谁料却痴迷于豪赌,府上的银子败光了不说,手底下也不甚干净,从前尚且还能掩人耳目,如今吏政日渐清明,皇帝早已放话,说要惩治污吏,江湛一动手,很快就查到了弟弟身上。
这点事已经人尽皆知,想要遮掩,并不容易,姜宜也并未打算以自己的身份加以包庇。
去王府的事,她自有脱身的说辞。
李少监忙咽下一口气,急着解释道:“桓王还说,陛下打算查······查寿宁之战。”
“什么?”
手里的奏折掉落,姜宜急得起身上前:“你可听清楚了?”
“千真万确。”
姜宜回过神来:“他竟为了那个公主,敢拿子岳的生死来要挟本宫?”
李少监从旁附和:“奴才也替娘娘不值,他不过是个王爷,而且还是前朝的旧臣。若非陛下宽厚,他有几个胆子,敢这般违抗娘娘的圣意?
依奴才看,娘娘不如直接下一道旨,将那姑娘赐给子岳公子,岂不一劳永逸?”
“你说的,不无道理。”姜宜望着殿门外黑蒙蒙的天,神色沉寂:“如今朝局纷乱,陛下又一直因为新旧两党臣子互不相容而寝食难安,只要这个前朝公主能顺利嫁给子岳,别说是寿宁之战了,就算子岳犯再大的过错,恐怕也都能化险为夷。
可这江湛······
看来,本宫是该好好教教他规矩。”
······
隐芳阁里,江湛狠狠打了个喷嚏。
南笙忙叫花楹撤走面前的茶水,端来自己亲手做的各色软糕:“快尝尝。”
“听娘娘说,十一叔从小脾胃极差,常日里吃的饭食,比她一个女子还少。
入府这么久,傅女史尚且能为十一叔分忧,将这后宅的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我却只顾着自己伤心,真是惭愧。”
江湛静静听着,知道她肯定猜出了什么。
“江南笙,只要有我在,这里便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面前的烛火有些灼人,南笙避开他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指浸着一团茶水,在桌面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从前也说过这话,眼里的真挚,也如星辰般闪耀。
可后来,他看着她通红的嫁衣,用刀刃抵在她的脖颈,说:“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你······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