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教导,已足够让你独立于世,哪怕不能纵横权谋,至少也能像个人样。
可你看看你自己,可还有一丝人该有的温情?”
南笙坐着,静静看向他:“说完了吗?”
她的镇定,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只见他下一瞬立刻倾身上前,将她围在双臂:“如如不动是吗?铁面无私是吗?江南笙,你别忘了······”
“我没有忘。”
南笙推开他的一只手,背身而立。
“江湛,我没有忘记你曾救过我,我更没有忘记娘娘对我的好。
六岁那年,我爹失踪,留下我娘一个人,我娘胆小,没了男人,便似塌了天。
她拉着我找了整整三日,都没能寻到我爹的影子,只能陪我一起站在街边哭。
那样冷的天,她把最后一件衣物都给了我,身上发着热,明明都快死了,还说要给我买糖糕吃。
后来,我自己跑去找了人牙子,用五两银子,把自己买了,我想让我娘用这些钱活下去,可惜······可惜她还是死了。
江湛,那时······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冲进牙行救我,不小心跌下马摔伤了腿,我至今都难以安心。
后来南夏举国湮灭,你又用半条命,将我毫发无伤地从昭狱里捞出来。
这些我都记得。
可如今有人害我,想借你的手让我跌下深渊,而你却不肯再信我。”
江湛听了这话,渐渐冷静下来。
“倘若你说的是真的,傅云倾又怎会说出那番话来?”
“若不如此,如何能有现下这一幕?”
天色忽然沉了下去,两人并肩站着,都静下来不少。
良久,江湛道:“那······”
见他迟疑,南笙也不多问,直接道:“你放心,我愿意。”
“什么?”
他倒是懵了。
“我是说,倘若真下了圣旨,我愿意嫁去姜家。”
江湛怔在那里。
“为何?”
“不为何,我也该长大了。”
她想嫁的,真是姜家吗?
······
夜幕低垂,点点繁星缀在长空,江湛独自立在阶前,几乎要与这无边的墨色融为一体。
既白坐在门口的软垫上,手里捏着那块青蓝玉:“风青岚已死,殿下的婚事自然便不做数了,这不是好事吗?为何王爷这般心忧,可是因为那个沈轻尘?”
江湛不语。
既白继续道:“这沈轻尘到底走了什么大运,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一家子人鸡飞狗跳,如今还与青州案牵扯不清,真不知殿下看上他什么。”
暗中的江湛动了动衣袖,说了句:“走。”
既白眼见主子从眼前消失,立马跟上来:“这么晚了,还出去吗?王爷是要见谁?”
“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越过长廊,要经过一段小径,既白匆匆拿过丫鬟手里的灯笼,跟了上去。
等那丫鬟离开,远处的一道素白色身影,隐没在了清风院门口。
·····
竹里馆,和从前同样的位置,同样也是那件衣衫,沈轻尘拢了下衣袖:“不知桓王如此深夜相邀于此,可是有要事?”
江湛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几岁的男子,越看越不顺眼。
“怎么?若是无事,长乐侯便要推辞不来吗?”
沈轻尘微微一顿,心里便有了数:“在下并无此意。”
江湛:“令尊大人,近来可好?”
“多谢王爷惦念,父亲染了风寒,尚在病中,好在近日无甚要紧事,故而告假三日,在家休息。”
想了想,沈轻尘又道:“王爷为何有此一问?据我所知,何文炳一案早已有了定论,徐长史还特意来看望在下,怎么·····”
江湛终于抬了抬手:“此事已经过去了。”
沈轻尘料定江湛是何来意了。
再回想他方才问起父亲沈砚辞,便立马开门见山。
“既然王爷来访,那在下便不能再瞒着了。”
他站起身来,躬身一拜:“在下倾慕公主已久,打算不日便登门求娶,还望王爷能够成全我们,给我们一条活路。”
胸中激荡无可言表,江湛唯有一笑。
但落在沈轻尘眼里,便是在笑他不自量力了。
“在下知道,沈家势微,比不得南夏的那些世家大族,更赶不上齐人将领们的彪炳战功。
可眼下,唯有在下能给公主一个安稳的归处。”
江湛冷哼一声:“沈侯爷,此话能出自你口,不觉得太过牵强了吗?朝中能人才子无数,堂堂公主殿下,怎就非你不可?”
沈轻尘并不慌乱,冷静道:“风青岚已死,不说皇后娘娘,风老爷子就不会轻易放过王爷,自然也不可能放过殿下。
纵观朝堂内外,能让他低头的,也不过是个我了。”
江湛仰头,夸张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