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里里外外都布置妥当了,关了门,熄了灯,南笙才抱着腿,坐在床上,低声对花楹道:“看出什么没有?”花楹点点头:“奴婢问了,今夜火势的确不小,连官府的人都惊动了,侯爷此时还在前院陪客呢。
只是······殿下都未出院门,这侯府的老爷和大夫人好歹也该派人问问,可前前后后,也只有这邱二嫂来帮忙,且还是侯爷派的,似乎太······”
“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沈轻尘不得照顾的事,也算坐实了。
南笙又问:“瞧出这邱二嫂有什么了吗?”
花楹想了想:“既是大夫人派来的,留在侯爷身边,想来也是个盯梢儿的。
还好咱们王爷让殿下带了不少自己人过来,日后也不必事事都由着她们。”
“既来之则安之,看样子有人是真不愿意我们成这个婚。”
“殿下是说,老爷和夫人?”
“沈轻尘如此有意遮掩,不愿明说,可见有所顾虑,此人性子刚直,若是外人,恐怕早都叫人报官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侯爷来了?”
花楹要起身,南笙下意识拉住她:“别走。”
“大婚当日,奴婢不便再留,殿下,迟早有这一日的。”
下一秒,屋门被人推开,花楹点起一侧烛火,沈轻尘大半张脸被隐在暗中,看着有些瘆人。
花楹退了出去,屋内突然静下来。
南笙抬眼望去,沈轻尘坐在桌前,已换下方才的衣裳,半松着束发,似是刚刚沐浴过。
“既已拜过天地,殿下不该陪我喝杯合卺酒吗?”
桌上是丫鬟们重新放置的一应吃食酒水。
南笙心里还是生疏,又想到他方才近乎鬼魅般的容貌,一时客气道:“此处只你我两人,侯爷不用顾及我,我不介意。”
沈轻尘不语,独自饮下那杯酒。
红烛盈室,将他身上的白衣,晕染出一片和柔之色。
南笙总归是下了床:“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我的呢?”
沈轻尘这才看了看她,随即摊开手。
南笙:“我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莫非侯爷还怕我跑了不成?”
干干净净的脸上,显出一丝意外,只见他坐直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南笙去接,又被他躲过。
“怎么?长乐侯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随便拿什么东西糊弄人吧?”
她脸颊微红,紧抿着唇,因为着急,隔着桌子都能感受到她气息不稳,隐隐攒着一股劲儿,像一只不小心落入陷阱的小豹,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咬人。
“不知此人与殿下有何干系?”
“你答应过我不会问的。”
沈轻尘作罢,乖乖把东西递过去:“不是什么好消息,但的确货真价实,希望殿下也别敷衍我才好。”
南笙摊开那信,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略略看过,才知是什么人的口供。
“你找的宗无咎,的确如你猜测的那样,曾随同南夏使臣前往大齐,不过恰巧遇上劫玉案,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南笙拿着信,整颗心被扯的七上八下。
宗无咎本是南夏秦王府上一位普普通通的主簿,牙石巷的小院子里,是他教会南笙说第一句话。
十几年前,南夏欲图收复东北部的失地,北方的寒部自知不敌,便用朝贡的方式与大齐化干戈为玉帛。
彼时大齐正为旱灾所扰,原本绿荫遍地的西北部草场,早已成了沙丘。寒部便以每年进贡十万头牛羊为代价,劝说大齐停止将培育的良马及裘皮等物售卖给南夏。
南夏虽有国力,但也知晓上战伐谋的道理。
且大齐与南夏本就有联姻,大齐侧妃明妃,乃是南夏名副其实的皇室公主。于是,南夏一面派遣使者,前往大齐说和,一面举兵北上,打算一举攻克关口,收回失地。
秦王奉王命,即日便带着使臣离开,与此同时,宗无咎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世南笙用尽一切办法,也只知道这些。
如今拿在手上的口供,不过是大齐几个接待南夏使臣的小吏所述,言辞十分模糊,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劫玉案事发突然,南夏使臣皆被灭口,而南夏送去的那块青尊古玉,亦不知所踪。
“此事已过去这么多年,能找回这些东西,已是十分锉磨,殿下若还是执意要找,只怕也是海里捞针,难有收获。”
南笙闭口不言,默默起身,找来纸笔。
沈轻尘见她身上婚服不便,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墨条,不过半晌,沈轻尘停住,南笙用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
“裴牧、柯永寿、马耀祖,席泽涛。”沈轻尘念着上头的字,等着南笙解释。
“这便是青州案后,漠阳、松陵、岷郡、龙城四地,与江湛有过来信的人。”
“只有这些?”
南笙:“我只找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