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将柳氏的话原封不动告知于他:“你且安心,侯爷还在这儿呢,总不会叫我们平白受委屈。打人的事,夫人答应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叫那几个兄弟也别太当真。等拿到钥匙,你自去领你的差事,每月来我这里说一声就是了。”
外间的沈轻尘听了,看了眼一旁的大成,大成只顾着去找他回来,此刻仍旧一头雾水,跟他没什么两样。
花楹按例赏了卫掌事半袋银子。
下人们送来饭菜,沈轻尘为了方便南笙,叫人给她在床上置了案子,自己坐在窗前的木椅上。
南笙食不甘味,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恰好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花楹一声惊叫,沈轻尘还在转头看向窗外,一回头,见南笙已经光着脚跑到门口:“花楹。”
许是经历过上一世的失去,南笙已经不住一丁点儿的意外。
若她还不知晓傅云倾重生一事,若那日江湛出现之前,她就能一刀了结了傅云倾,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偏偏现在,如今沈轻尘对傅云倾又这样上心,心里的那份惶恐不安便似发了疯般地蔓延开来。
那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已浸入她的骨髓,即便只是想想,也让她忍不住颤栗。她想象不到,若今生的长乐侯府,变成另一座魏王府,她又该如何让这一切体面落幕。
“殿下,奴婢没事。”
花楹正带人收拾侧屋,见南笙如此,紧忙跑到跟前:“殿下,快进去,是奴婢的错,看到桌角有这么大一个蜘蛛,吓了一跳。”
南笙牵住她的手:“快进来,这些事让丫鬟们去做就是了,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两人回到内里,沈轻尘没动。
他将主仆俩的话都听了进去,才知道这公主虽然看着稳重,竟这么怕自己。不过一处用个饭而已,竟能吓成这样,还吩咐婢女说什么日后都要与她寸步不离,分明是担心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想到这里,一时也没了胃口,放下筷子便打算走。怎料又被南笙叫住:“侯爷。”
她脸色很不好,明明刚才还因为一碗鹿血汤气血翻涌到喷鼻血,此刻那张小脸,却显得有些惨白。
何至于有这样的转变?
就因为丫鬟一句惊叫,吓成这样?
莫非,桓王待她,并没有那么好?
一时又开始可怜起来。
“有件事,我方才不知怎么开口,眼下不得不告诉你了。其实大夫人叫我过去,并非只是为了单纯见我。”
沈轻尘早就猜到一定会有别的事,已让大成找人问了,见她此刻又开了口,不免疑惑:“不知什么事值得公主这样顾虑重重?”
南笙便说了见孩子一事:“我擅自作主,叫人把孩子接过来,侯爷不会怪我吧?毕竟,若真是沈家的骨肉,想必侯爷也不愿意给夫人添麻烦?”
沈轻尘听到这里,仿佛蒙头一棍:“孩子呢?”
“已·····这不是?”
只见门口立着个绿衣女子,一只手牵着孩子,那婆子也跟在后头。
“侯爷,大夫人吩咐,孩子既是养在南院,定需要人照顾,公主初来乍到,阿蛮婆婆又已上了年纪,照顾孩子恐怕多有不便,故而特叫奴婢来帮忙伺候。”
沈轻尘看了眼孩子,又盯着那婆子。
那婆子见他面容冷峻,似是隐忍着怒气,上前一步,匆匆跪下:“侯爷,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良乡的那棵老槐树?”
沈轻尘阴沉着脸,静静望着来人。
“那年你来,把我唯一的女儿带走,说什么一定会照顾她,叫她有个依靠,可你给了她什么?她现在已经死了,是你害死了她。”
“你说什么?”沈轻尘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但很快冷静下来:“她死,与我有何干系?你如此血口喷人,可知道是何后果?”
那婆子满眼含泪:“侯爷,你就看在依兰伺候过你的份上,认了这孩子吧,依兰走了,我老婆子年纪大,种不了地,担不得柴,一路乞讨寻到这里,就为了能给孩子找个托身的人家。幸而大夫人宽宥,公主娘娘又心善,才叫我们留下,求你·····”
“好了。”
沈轻尘阴沉着脸,一只手紧握成一团,浑身散发的已不是寒意,而是杀气了。
南笙一颗心似是被丢进冰河之中,屏住呼吸,等着他做决定。
他宁可独善其身,也不愿与人来往过甚,所在意的,无非名与节两个字,如今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孩子母亲又已不在人世,他若就此认下,那所谓的名与节,根本就不复存在了。
可他若不认·····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亲身骨肉不肯相认,还是人吗?
“谁叫你来的?”
他冲着那婆子,显然是质问。
“没人叫我来。”那婆子虽在恳求,可见到沈轻尘这样,似乎隐隐也有些不忿:“侯爷,若不是我老婆子没本事,真活不下去了,我也不可能来找你。
不瞒你说,依兰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肯叫我把孩子带到你跟前,可你瞧这孩子,他还这么小,我老婆子又是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将来,我总不能带着他一起走吧?”
也不知为了这孩子,她吃了多少苦。
那婢女也是个贴心的,轻柔道:“若侯爷觉得不妥,大夫人也说了,可将孩子送回松雪斋,她一个人冷清,有个孩子陪着,还能逗逗趣儿······”
“罢了。”沈轻尘道:“既然公主已安排好,你们照她说的做就是。”
话音方落,大成才出现在门外,见局面早已尘埃落定,也算死了心。
南笙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