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妙……春则啊,想不到这小小兴庆府,不但人美,酒醇,这小哥手上功夫,也当真俊得很!”
长相邪气的青年先是眯着眼把花错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嘴角噙出一抹浅笑,一脸儇佻道:“在下眠花宫李若书,这位段枕眠,敢问小哥尊名?”
三更半夜硬闯他人住处,一个同伴还生死未知,这种情况下,这两人还一副闲庭信步模样。
花错内心一沉。
——来者绝非善茬!
他趋前一步,沉声道:“花错。”
“不知眠花宫李香主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花……错……”李若书故意拖长音调,“人妙,名字也妙!恕李某冒昧,花小郎君今年多大?家有何人?师承何处……”
“我的几位同僚非江湖中人,今日之前,更未曾踏出过兴庆府。”花错对这种套话没兴趣,直接截断道,“而眠花宫更是远在江南,大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却不知两位为何三言两语就要取人性命?”
“哪那么多废话!” 相比李若书的浮浪儇佻,一直默然静立一旁的段枕眠看着雅致安静,但一开口,却比李若书更为张狂,“让里面那厮出来回话!”
花错又往前跨出一步,态度亦极为强硬道:“他们并非江湖中人。我与他们有一份手足情,两位若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他微一沉凝,就把目光落在李若书脸上,继续道,“你们在找人?”
李若书眼珠子转了转,点头承认:“不错。”
花错没想到他居然这般配合,愣怔之下,微侧了侧头。那双黑白分明,澄净通透的漂亮眼睛轻轻一眨,问道:“找谁?”
他向来不喜厚衣大氅,即便是如此时这般寒风砭骨的深夜,也仅一身窄袖布衣长衫。可抵不过他风姿特秀,一身粗布麻衣却穿出了锦绣半点多,春衫一身俏的感觉。加上他一向不爱束发,从不戴冠簪玉,日常就是拿条发带在头顶将长发简单扎起。行动间,那如黑绸织翦的一握乌发,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扬起又落下。
这一身俏就变成了十分俊!
真真好看!
李若书目光在他身上溜过一圈,言笑晏晏:“找眠花宫少主,温南荇。”他望定花错,脸上笑容又重一分,“花郎君可曾见过?”
“未曾。”花错摇了摇头道,“只不过我那同僚曾私卖过两份通关文碟给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和一名独臂汉子,那簪子便是银资。但既是私卖,双方只需银货两讫,自然不会互相漏底,两位走南闯北,想必也清楚这个规矩。”
李若书刚一张嘴,段枕眠已冷笑道:“军巡院的贱役皂隶,也配和我眠花宫谈规矩?”
花错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更是一片霜色。
他下巴一点地上昏厥的汉子,凉浸浸道:“你们让他跟着我的同僚,无非是想找到你们的温少主。但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来此,只为求医。此处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两位自请。”
段枕眠脸色一变:“你手上功夫不错,可惜眼力太差。”
花错眨了眨眼,波澜不惊道:“我的功夫跟阁下比起来,确实惭愧。千毒玉手,原是湘潭佛陀老人周秦的成名绝技,凡练此功者,须拿双手每日在特制的毒液中浸泡一个时辰,如此七七四十九日入门,再往后四十九日腐肉,四十九日生肌,如此这般,七七四十九月方可大成。练成此功者,不论男女,双手皆莹白如玉,柔若无骨,却见血封喉,杀人于无形!”
李若书刚被段枕眠呛了一句,一直撇嘴站在一旁,此时听得花错三言两语道破同僚手上玄机,立马轻咳了一声,幸灾乐祸地道:“哎呀,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春则的师承,花郎君,你这眼睛……真不错!”
“如此说来,倒是我小瞧了他。”段枕眠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冲花错一抬下巴,傲然道,“拿你的兵刃!”
花错知道今夜之事,绝无善了,当下掂了掂手中长鞭,只觉轻重长短都甚是满意,便一脸正色道:“就它了。”
乍听此言,段枕眠倏然往前跨出几步,眉宇间已笼上森森杀气。取下手套的同时,他铁青着脸道:“不长眼的东西,你敢小看我?”
说话间,他声到人到,人到掌到。
他双手润泽如玉,软若无骨,配合脚上奇特而飘忽的步伐,变幻出各种古怪姿势。角度刁钻,又凌厉似剑,专攻太阳穴、心窝、小腹。
招招致命,招招带毒。
更要命的是,那无形的毒,就像他分化出来的一团分明的意识,随掌风飘移,无所不在。
他攻得既快又狠,掌影重重叠叠如天罗地网,不可名状。
在如此令人咋舌的武功面前,花错的躲避退让似显得慌乱而无章。
可极目细看,却发现他腾挪跳跃时,看似狼狈,实则算计精巧,永远和段枕眠保持着一个鞭身的距离,且周身真气凝聚不散,蓄势待发。连那团毒雾,也因遇到了那真气铸就的盾墙,在距离一个鞭身的方寸之地,撞上、散开、聚拢……永远近不得身。
他一直在等,等对方气竭力尽,等自己一个出鞭的机会。
一如此时!
段枕眠一阵急攻猛打后,气息稍有不稳,身影微一滞。
花错急掠而起。
一襟风,行千里。长发急遽舞动,布衫鼓荡不止,利箭一般腾至半空,离地三四丈有余!
他倏然出鞭,又快又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