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陪,本小……我不介意啊。”
“如此……”
“怎么样?”
“三小姐……”花佳人突然坐直身子,故意一本正经道,“你像个登徒子。”
颜夷简噗呲一声,笑得更欢了。她身子看似不经意,实则非常有意地往前凑了凑,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真色真香,几度惊艳的目光盯着花佳人,轻声问道:“我可以送你个东西吗?”
声音格外温柔。
“啊?”
颜夷简拿出一个小玩意,递到花佳人面前,俏态妍姿地笑了一笑道:“这个送你。”
花佳人疑惑地道:“不倒翁?”
“不喜欢吗?”颜夷简脸上堆起一点失落,不甘心地解释了一句,“可我觉得它很可爱哩,像你。”
说完,她把憨态可掬的不倒翁又往前送了一送。
花佳人看了看鼻尖前的小玩具,又看了看烟花映照下对方忽明忽暗,明时又灵又俏,暗时却带了点无法掩饰的悒色,此时却极其认真的脸,便伸手接过,眼里蕴满了笑意,语调也带了点真诚:“我很喜欢。”然后她想了想道,“我请你吃好吃的?”
“是什么?”
“是我阿兄做的蜜饯,很好吃呢。”花佳人打开自己的随身绣囊,跟一个向邻家孩子炫耀自己心爱之物的小童一般,带点自傲道,“你吃!比外面铺子买的好吃多了。”等颜夷简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她也塞了一颗进嘴,一侧脸颊微微鼓着问道,“我叫花佳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颜夷简不假思索道:“颜夷简。天道夷且简,人道险而难的夷简。兄长们都叫我小简或者小剪子,你呢?你的小名是什么?”
“得宝儿。”
“得宝儿?”颜夷简的话兴子一下被引了起来,“哇,你这个小名也很有意思呢!得宝,得宝,得宝是宝!你爹娘一定很疼爱你吧?对了,你兄长是不是叫花错?”
花佳人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花错,得宝儿,花错,错……”颜夷简灵光一闪,眼眸儿转了转,笑得像堂中云燕惊了花枝,像廊下春风乱了青梅,“你爹娘是不是特别想要个女娃儿?所以生下你兄长的时候,就很失望,才会给他取名错?”
“三小姐,你可真是冰雪聪明!”花佳人一听,拍手笑起来,“你还是第一个,一下子就参透这其中隐意的呢。我娘亲说,我爹听产婆说我娘生了个小子,他跌脚大喊‘错了,错了,不是说好是个闺女吗?怎么成小子了呢?’,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这么看来,你兄长也挺……哈哈哈哈……”
大多时候,江湖女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如男人那般充沛,浓烈。
男人之间的友情如刀——能救人、能杀人;如酒——能醉人、能害人。他们英雄不问出处,今日刚见面,就可以拍着肩膀高呼一朝是兄弟,一世是兄弟。他们苦乐相济,相交莫逆。有时候一起喝酒,一起厮拼,一起杀人;有时候也可以一起贪,一起恶,一起人穷志短。而当他们出卖起对方,也是一样的狠绝人寰,六亲不认。
而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像涓涓细流,像慵慵溪风,像春日里细细碎碎,绣天锦地的日光,细腻又醇厚,简单又隽永。但女孩子,特别是两个漂亮的女孩子之间,很少能一见如故。她们很多时候,甚至很难产生友谊。
一来女孩子总是脸薄,含羞哒哒,她们表达感情总是含蓄而隐晦。江湖女子,虽然爽朗利落些,但因为生存环境险恶,又不会轻易交心。
二来漂亮的女孩子,对和自己一样漂亮的女孩子,总归会多一点情绪,可能是一点攀比心,亦或是一点嫉妒心,让她们无法惺惺相惜,反而更容易同类相轻。
但颜夷简和花佳人,这俩个一样美丽而聪慧的女子,在这场五彩斑斓的烟花美辰美景中,因为一个不倒翁,一包蜜饯,一个共同的笑点,居然互相有了一种意气相投,一笑相期之心。
花错看着前面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娘子,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感叹:人与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如此神奇又妙不可言。
可他嘴角刚泛起一点笑意,偏偏有人,就是这般煞风景。
“真的是这样?”阿弃挤到花错身边,胳膊肘拐了拐,一脸不忍卒读,“花小爷,你名字就是这样来的?还有,我上次听那个酩酊派的小白脸好像叫你退思,退思是你的字吧?名错,字退思……”阿弃拍拍花错肩膀,表情很是一言难尽,“花小爷,你阿爹对你是有多不满啊!”
所有气氛,一息殆尽。
花错眄他一眼,没好气道:“闭嘴!”
“这有啥,怎么好端端的又恼上了呢?”阿弃被唬地往后退了一步,有点莫名地摸摸下巴,期期艾艾道,“你看我连姓都没有呢,这阿弃的名字,还是那个捡了我的老头随意叫的,你知道他一开始叫我啥吗?”
“狗蛋儿!狗屎蛋儿!”
“……你……”
“嘭……嘭……咻……嘭嘭……”又几道烟花炸开,有五颜六色如百花绽放的,有千姿百态如银屏彩凤嬉游夜空的,还有飞红拖曳如繁星坠落的,千变万化,瑰丽绚烂,声势比刚才大了许多。应是庙市的表演已接近尾声,整个皋涂镇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欢乐气氛中。
阿弃听不清,往花错那边挨了挨,一手绕搭在他肩上,贴近他耳朵嚷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他这么说的时候,又一道烟花绽放。
“……”
“什么?大声点!”
一道又一道,一簇又一簇……烟花爆竹不要钱似的在夜空中绽放,黄龙舞缦,彩凤衔星,火炬银花耀碧天,将整个夜空勾勒成一幅浓墨重彩,美仑美奂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