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刘垚的叫声将余柏迅速拉回了鬼屋。
刚才的情况太过紧急,为了拉上愣在原地的余柏不让她被女人砸到,他扑向侧面时的用力导致身体发生了偏转,电光火石之间又无法在空中调整好姿态,落地时把那孩子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他反应十分迅速,一骨碌爬了起来,校服打的结在他摔倒时就已经松脱开,兜着襁褓一起落在了地上。孩子变成了一只布娃娃,脑袋凹了一块下去,露出了里面红红白白的棉絮。
刘垚红着眼睛把校服和娃娃从地上捡起来,一只手把娃娃抱在肩上,另一只手还不忘记把外套拎起来,抖了抖尘土才交给余柏。
余柏不知道怎么安慰悲伤中的他,只能接过衣服,拍拍他空着的那边肩膀。
“节……”声音从余柏的嘴里传出,半道又变了调,像是被强行换了台的广播,留下个不太悦耳的利落尾声:“暗号。”
她也在不知不觉地被影响了,那孩子明明是鬼屋里的NPC,和刘垚没有任何关系,那她为什么要对刘垚说节哀?
她有种变成了被黏在蜘蛛网上的猎物的错觉。
刘垚迷茫的眼神开始挣扎,逐渐清明起来。时间要比他上一次从鬼屋的情绪操纵中恢复过来要长。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鬼喊鬼叫着把前一秒还十分珍惜地抱在怀里的娃娃丢了出去,动作幅度大过他中考时拼尽全力才满分通过的实心球。
鬼屋的影响越来越难以察觉也越来越难以逃脱了,是否说明他们被同化的程度进一步加深?
恐怕变成猎物未必是错觉,她想,鬼屋仍旧在游乐园中,受到游乐园的规则束缚。那个没来由的担心刘垚会被吃掉的一闪而过的念头也不是空穴来风。
完全信任她自己的直觉和肌肉记忆,假如这个游乐场就是会吃人的呢?
余柏慢慢在脑海里勾勒游乐园的地图,相比于直接调用系统地图她更信任自己的大脑。
把游乐园看成是一张大网的话,各个游玩项目就是在角落里等待捕食的蜘蛛,守着角落等待误打误撞进入的游客。外面也不安全,那些动物和身上有动物元素的人,黑猫和兔头男都来纠缠过他们,手册里为什么要说警惕动物?为什么要避免接触?
显然动物也会“吃人”,他们“吃人”的方式就是接触?
不,那只黑猫明显蹭到了刘垚的脚,他当时并没有被吃掉。兔头男也没有扑上来进行肢体接触,而是等待他们的回应。
那就是精神接触了,当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并回应时就会被吃掉。
那么避免被游戏项目吃掉的方法是不是也会在守则里暗示呢?
“一切正常吗?”
忽略掉所有不合理只要完成逃离的任务就可以了吗?她在进鬼屋后就一直被那些不合理事件牵着鼻子走,直到产妇请求她带走婴儿,她都以为自己是在执行主线任务。其实回过头想,产妇让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带走也十分不合理。但情况紧急她确实顾不上仔细思考。
余柏看了眼手环,2:13:27,没有完成任务,再继续逃亡也只是重复上一个结局,没有丝毫意义,不如趁下一个循环还没有开始理理清楚。
她蹲下来,捡起一段枯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双层的圈。
圆圈代表时间循环,他们现在已经经历了两个循环,每个循环的起点都是倒计时过去整一个小时,两个循环重复的事件是:婚礼仪式开始,45分左右,婚礼结束,进入生产的剧情,30分左右,生产结束,孩子被老妇人抱走丢弃,15分左右,有女人坠楼,循环结束。
循环中不断重复的事件一定是和鬼屋背后的成因有联系的。新娘会消失,孩子会消失,老妇人会消失,坠楼女人也会消失。为什么?
是因为时间到了吗?还是剧情走完了?
她随手在圈旁边记下来一个问号。
第二个困扰她的问题是,痣会遗传吗?
她在思考时不自觉出了声,刘垚清醒过来,听见了她的疑问,蹲了过来:“不会吧。”
“我也觉得,”余柏回应:“那我们在鬼屋里遇见的所有长着泪痣的女人其实就都是同一个人,那些重叠的瞬间只是不同时间阶段的生活片段被压缩进了这一个小时的循环里?所以产妇说的带她走,并不仅仅只是指婴儿而是‘她’自己,这样的话我们只需要尝试,带任意一个她离开周公馆就能算我们完成任务。”
“她们……是同一个人?”刘垚产生了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猜想:“所以,是她生了她自己,又跳楼自杀,老了以后还是要杀死刚出生的自己?这太荒谬了……”
“不要细想。”余柏低声喝止,又放柔和了声音:“这样的剧情发生在鬼屋很正常不是吗?”
离开混沌的最好方式是从一开始就不要靠近,不知道来源何处的忠告声音在她脑海盘旋。
她算是明白那一句一切都很正常为什么会写在第一条了,顺着混沌扭曲的世界去盘逻辑只会让自己越发混乱,最后不是疯掉就是融入混沌。
余柏见刘垚的精神状态实在不佳,觉得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做比较好。
她走向了女人的尸体。
她向女人的尸体伸出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