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停尸间放着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万小桥上门报官,说早上官兵收敛的尸首疑似自己亲人,想去确认一番。
黑衣官兵没有拦他,让他进了里间。官府内有一间专门停放无主尸首的房间,里面阴冷潮湿,不见天日,还有阵阵臭味。
“你快些进去,确认是自己家人便把尸体带走。城里近来无名死者颇多,三日内无人认领我们就要将人放后山烧了。”官兵不耐烦道。
万小桥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官兵手上,问道:“近日城内乱得很,可是出了什么事?郡守怎么没派人维护一番?”
官兵收下银子,语气虽不至于热忱,但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哪还有什么郡守,郡守半月前就跑了,现在就我们这些兵在,挺不了几日了。”
“竟是如此乱套,郡守还能跑了,那上面不怪罪下来?”万小桥惊讶。
“上面?听说上面那人都没了,现在皇城无首,边境入侵,各方势力割据,早乱了。咱们虞城算是乱得晚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莫名其妙的人打进来,我们都打算走了,往南边走,那边还没有什么事。”官兵低声道。
万小桥不禁摇头,实在离谱。他不再与之多言,进了里间。里面放置了大约几十具尸首,唯一一处,血染红了遮盖的白布。他步履沉重,走了过去。
掀开遮尸布,梦花苍白的脸上有两道刀痕,血肉翻出,那血迹干了大半,糊在脸上与毫无血色的脸形成对比,而她身上更是惨不忍睹,血衣破碎,肚子上一大片血迹,显然是歹徒往这里捅了数刀。
“梦……梦花!”他痛声喊,看梦花右手还紧紧攥着。他想为她松手,费了些力气才打开她的手,手上捏着的是一枚金条。
可以想象梦花死前多绝望,又是多想守住这些金子。
“是我害了你,梦花,是我害了你。”万小桥看着那沾了血的金子,终于痛哭出声。
一口热血从喉头涌出,喷到了梦花身上,万小桥几乎昏厥过去,缓了片刻,没让自己倒下,他还要带梦花回家。
临走时他再给了些银钱给官兵,让他为自己准备一辆驴车。他将梦花带出了府衙,放置于驴车之上,拉到了梦花爹娘面前。梦花的爹娘是穷苦人家,生了五个孩子,死了两个,现在梦花也没了,直接哭得扑倒在地。
“伯父伯母,梦花曾经在向家照顾我多年,我很感谢她。现在她遇害离世,我无能为他报仇,但还余一些银钱,赠给你们,愿你们好生安葬她,剩下的钱就当做抚恤,请你们节哀。”万小桥声声凄然,他已经没有余力为梦花找到仇人,只能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梦花的爹娘。
梦花爹娘并没有立刻收下,想多问些关于梦花的事情。万小桥以家里还有要事为由,离开了。
万小桥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些可怜的面目,他觉得自己像个瘟神,谁碰上谁倒霉,总会被自己直接或间接害了。当真如远木说的命坐七杀,烂命一条,却生出许多逆天改命的念头,非要接近那些好命人,给好命人惹一身晦气。
他去客栈收拾了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行李,现在他身无分文,也就三两件衣裳。他找不到好去处,便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阵巨响,天空中绽放了大片的烟花,五颜六色的光彩炸开,又渐渐熄灭,转成密密麻麻的星点坠落,消失于半空。
“是向府放的吧?今日他家有喜。”有人问。
“是啊,今日白天我还去吃酒了,酒宴可丰盛了,向家人笑得那是合不拢嘴啊,别提多开心了。”有人答。
看着一朵朵烟花绽放,又一朵朵消失,万小桥开始想念向骞,可是想念有何用,他此时燕尔新婚,无尽快乐,自己何必想他,衬得自己凄凉。
他远离了热闹的人群,渐渐走进无人小巷。周围很近,偶尔能听到很远的地方有响声,也许还是那些烟花。他感到身后有人似乎在跟着自己,鬼鬼祟祟许久才结巴地喊他停下,说自己要打劫之类的话。很显然那人是个新手,逮到了万小桥这样一个落单的人。万小桥没有和他拉扯,从包裹里取出一把匕首留下,再直接将手里的包裹丢给了那个人,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要往山上走,在天亮之前,死去。
山不高,是个荒山,并都陡峭,但夜路难走,走了许久,天都要亮了,他还没有因病死去。夜里天气微微冷,却不会让人死掉,可是他已经不想活了,便在附近找了块山石坐下,在太阳升起后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看着鲜血从手腕处泊泊流出,意识渐渐模糊。
耳边有人说话,他却听不出是谁了。
向府内喜庆盈盈,到处着挂红绸。
天刚亮时,向骞已经起了,他等待王之许画黛施粉后一齐去给爹娘请安。今日是新妇进门第一日,自然需要好好表现。
丫鬟送来一碗鸡汤,说是老夫人特意为新夫人准备的。
王之许端来喝了,味道鲜美,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