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遮蔽明月,接着轰隆一声倾泻大雨,雨水打在青石板上,一圈紧着一圈,一团紧着一团。
行人匆匆踏过水花,陈问在屋檐底下伸出手去接,这几滴雨落在他的手上就是它们的归宿。
他走之后,不知道祁渡有没有每年好好清扫那座埋藏着蝴蝶和木偶的墓碑。
陈问揉开雨滴探头望着雨丝,只见雨帘里有一人撑着纸伞向他走来,雨非雨雾非雾,人却不变,一如当年。
“你哭了?”
陈问用手去摸脸,才发现有几滴雨水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稍微弯腰将脸凑过去,“没有,这是雨水,可瞧清楚了?”
祁渡没有躲闪,反而是更靠近去看,温热的呼吸亲吻冷凉的水滴,“嗯,不是眼泪。”
“我们两这样好像断袖啊。”陈问嬉笑了一声,“你是来找我的?”
祁渡道:“天暗了下雨,见你还没回来,有些担心。”
陈问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一蹦跳下来,跳进伞里,“既然接到人了那就走吧。”
祁渡:“嗯。”
“仙主大人几年没撑过伞了?怎么全偏一边去了,你该不会是想故意生病,让我伺候你吧。”陈问看着倾斜的纸伞开玩笑道,然后慢条斯理地抢过,伞下祁渡一半他一半。
“还是我来吧,你靠近我一点。”
祁渡没说话,肢体却听话地紧挨着陈问。
青石板的水面倒映着树影,摇晃着夜风,从这个夜晚开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
陈问透过铜镜欣赏祁渡的面庞,当真好看极了,左看右看还是好看,虽然比起自己还差一点。
“瞧我今天梳的发可还行?”他给祁渡编了个侧麻花辫,还打了个蝴蝶结。让祁渡身上冷厉的气质消去了不少,还多了些月下空明之感,陈问非常满意。
祁渡看着镜中的他,心不在焉地回:“甚好。”
陈问道:“我们明天启程回独坐幽篁里?”
祁渡:“不,去仙颐。”
“仙颐?”陈问玩着他发丝的手一顿,“去那儿做什么,找崔长昼叙旧?”
祁渡道:“祁紫君被困在仙颐了。”
陈问惊讶道:“他去仙颐作甚?”
祁渡冷着脸将来龙去脉讲给陈问听。
原是崔长昼将拿到昊天塔的任务交给了崔除恙去办,而祁紫君偷偷跟着去了。
他和崔除恙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合得来,之后当了好几年的鸿雁之交。当崔除恙将这件事说与他听后,他当即决定偷偷跑去仙颐帮崔除恙。
但此行凶险突发,远不是他们两个小辈能解决的,祁紫君别无他法只能匆匆捏碎心符向自己的舅舅求救,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别的讯息。
陈问听完眉心拧起面色凝重,心符被捏碎就代表此程绝非善事。心符是最高阶的护身符,制作一枚心符最重要的材料便是亲人的心头血,只要捏碎,不管那人隔着多远亲人都会有感应。
祁紫君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肯拉下脸和祁渡求救那必是走投无路了。
“这熊孩子,你素日里是怎么教他的?怎动不动要挖人眼珠子。”陈问突想起与祁紫君初见时,无端端地质问起祁渡来。
祁渡从容地说:“因为没娘。”
祁紫君从小就失去双亲,是祁渡当爹似的将他拉扯大。
接着他语出惊人:“我见你对他颇为关注,难不成是想当他后娘?”
陈问:“?”听听这是人能说得出口的话吗?男的怎么能代替娘亲,要当也是当父亲。
陈问道:“我看你当爹当得也挺好的,我就不掺和了。事态严重,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仙颐。”
仙颐作为南朝的都城,自然是极为繁华昌盛的,不夸张的说,三步一马车,五步一楼阁也是有的。各种商品商铺琳琅满目,街上的人大多是头顶珠光宝翠,身着锦衣华裳。
往常的话,陈问肯定要逛上一天,可如今他更担心祁紫君和崔除恙的安危。
陈问道:“我们如何能见到皇帝?”
另一半昊天塔在当今天子手中,那两个小孩自然是被困在皇宫里。
祁渡道:“看见前面最高的那个楼了吗?”
陈问点点头,“看见了,那是皇宫?那也太小了点。”那座楼阁金碧辉煌,金片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宛如凤凰在百鸟中般璀璨夺目。
祁渡:“那是崔氏在仙颐城里的驻扎地,南贤帝对崔氏偏爱有加,只要有崔长昼的引荐,那面见皇帝便不是难事。”
“那岂不是要见到崔长昼?”陈问瞬间皱起脸,若说他最不想与谁打交道,那便是崔长昼了。
祁渡看了他一眼,“你怕他?”
陈问矢口否认:“才没有,什么东西我都不怕。”